云端囚笼的日常仍在继续。
时浚竹蜷在落地窗边的“老位置”,下巴搁在膝盖上,意识深处正同步播放着一部节奏缓慢的文艺片。
画面里男女主角在雨中漫步,她看得昏昏欲睡,眼皮沉重。
小光球在她脑海里尽职地吐着槽:“宿主,这镜头都定格在雨伞尖的水珠滴落三十秒了,导演是卡带了吗?”
“这叫意境,懂不懂……”时浚竹在意识里含糊地回应,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重的倦意。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蜷缩得更舒服些,放任意识在影片舒缓的配乐和窗外星河的无声流淌中沉浮。
没有谢浮华在侧时那无形的注视和偶尔的“梳理”,她的放空似乎更彻底了些,像一团在温水中缓缓化开的棉絮。
时间失去了刻度。
小光球成了唯一的报时器。
数字的播报起初只是背景音,如同心跳般规律。
时浚竹对此的反应仅限于眼皮都不抬地“嗯”一声,或是懒洋洋地翻个身,换个方向继续对着星河发呆。
宅,是她的本能。
然而,细微的裂痕开始在完美的表象下悄然滋生。
一次,她正沉浸在放空的虚无中,窗外那片流淌的液态极光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了一下。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瑰丽的色彩瞬间搅成一团混乱的漩涡,持续了不到半秒,又猛地恢复原状,快得像一场幻觉。
时浚竹猛地坐直身体,心脏毫无预兆地狂跳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攀爬上来。
“小白球!刚才……”
“检测到短暂的空间数据扰动!”小光球的警报声带着一丝紧张,“来源不明,强度中等!已恢复……但底层规则似乎有轻微紊乱迹象!”
她环顾空旷的囚笼,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谢浮华通常出现的位置,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被星光笼罩的虚空。
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如同细小的藤蔓,第一次缠绕上她懒散的心绪。
平静的日常下,暗流汹涌。
时浚竹开始无意识地频繁看向谢浮华曾经伫立的位置,仿佛期待下一秒那个银发的身影就会无声浮现,用他强大的力场抚平所有不安。
她依然宅着,依然追剧放空,但那些放空的间隙里,不再是无思无虑的虚无,而是被一种难以名状的、等待靴子落地的焦灼所填满。
小光球的报时,每一次响起,都像是在寂静中放大的心跳,敲打着逐渐紧绷的神经。
谢浮华日渐缺席。
起初的变化是细微的。
他出现在囚笼的次数少了那么一点点,停留的时间短了那么一点点。
时浚竹沉浸在剧集或放空中,甚至没有察觉出来。
渐渐地,缺席变得明显。
有时她一集剧刷完,习惯性地想对着那片空气吐槽两句时,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有时她从漫长的放空中回神,窗外已经从日落切换成了星云流转,而那个银发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小光球的计时模块成了最直观的见证者:
“宿主,谢浮华上次出现是18小时前。”
“宿主,距离他上次离开已超过27小时。”
“宿主,创纪录了!他48小时没露面了!”
时浚竹的宅女生活并未因他的缺席而改变分毫,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背景噪音消失后的不适感,却在心底悄然滋生。
这囚笼太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意识流动和小光球的嘀嗒报时。
以前,即使他沉默得像一尊雕像,也是一种强烈的存在。
现在,这种存在被抽走了很大一部分。
“他……最近在忙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在一次漫长的放空后,对着小光球喃喃自语。
语气里没有担忧,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丝被冷落的疑惑。
她心里明镜似的。
什么“云端会所的男模程序”?那套说辞早就被她扔进了垃圾桶。
能无声无息把她从赛博伊甸任何角落抓回这云端之巅,能挥手抹杀意识怪物和病毒携带者,能篡改整个赛博伊甸的天象……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服务程序”?
他拥有的权限和力量,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什么事……能绊住他的脚?”,时浚竹望着窗外那片永恒流转的星云,眉头微蹙。
是赛博伊甸的核心运转出了问题?是像上次海滩那样,系统边缘又爆发了大规模的混乱需要他去清理?还是……他在现实世界的本体遇到了麻烦?
她想象不出。
谢浮华的世界对她而言,依旧是一片深不可测的紫色迷雾,充满了未知的力量和讳莫如深的秘密。
他的忙碌,就像水面下汹涌的暗流,她只能看到水面偶尔翻起,意义不明的涟漪,却无法窥视其下真正的风暴。
这种未知,让她在慵懒的日常中,偶尔会感到一丝难以捕捉的……不安。
仿佛这看似平静的囚笼,正建立在某个随时可能崩塌的火山口上。而那个唯一能压制火山的人,却越来越频繁地离开。
直到一次,她正沉浸在狗血剧的高潮部分,意识流因剧情而剧烈波动时——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钢针划过玻璃般刺耳的数据噪点,毫无预兆地在她眼前炸开!
眼前的落地窗外画面瞬间扭曲、卡顿!同时,一股极其短暂,却混合着混乱与毁灭气息的信息流残渣,如同被风卷来的灰烬,瞬间拂过她的灵魂!
时浚竹猛地坐直身体,心脏狂跳!
谁懂啊!看电视剧太激动了被偷袭了!
这感觉……比遇到海滩上那些意识怪物还要让她心悸。
就在那噪点与混乱信息流出现的下一瞬,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冰冷秩序力量瞬间降临!
如同无形的橡皮擦,粗暴却精准地抹去了所有异样。
扭曲的画面瞬间恢复如常,那股混乱的毁灭气息如同从未出现过。
时浚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门口的方向。
谢浮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他依旧穿着那身简约的深灰色家居服,银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前。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紫色的眼眸如同两口冻结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