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乾喉咙干涩:“我知道一个人……那人姓郑,外头说他是个药行老板,可每次暗门打烊后,他都会守在巷子口,等宫里的“口信”。”
陆沉眯眼:“郑掌柜?药行?”
宁昭将骨哨轻轻放在桌上。
“明日再看,若他真在……我们就能知道太子妃买的,到底是消息,还是命。”
陆沉点头,忽然问道:“宁昭……你不怕?”
“不叫我昭儿了?”
陆沉尴尬地沉默,宁昭偷笑一瞬,抬眼看他。
“那你到底是希望我叫你昭儿,还是不希望。”
陆沉的眼神瞬间有些清澈,像个傻子一样……
那木讷的表情让宁昭哭笑不得。
“陆大人,你现在这个表情……哈哈哈。”
陆沉才缓过神来,立马恢复了严肃的神色。
“刚刚喝了酒,有些晕,你别往心里去”
“你真像个木头一样,我有你在又有青禾在,我怕什么?”
陆沉凝视她片刻,终于笑了一下:“你这话,真有点像娘娘说的话了。”
宁昭站起,将笔收好,声音很轻:“我当初疯,是因为没人能信我。现在有人能听我说话,我就不用装疯。”
她看向窗外,月亮很清。
“可什么时候该疯……我还是会疯。”
陆沉点头:“我知道。”
夜色更深,风从屋檐钻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青禾已经离开一炷香的时间。
沈乾越坐越紧张,手指捏得发白:“若他们在药坊蹲守……青禾会不会……被发现?”
宁昭摇头:“她知道怎么避开。青禾当年也是在冷宫活下来的,那时候比今晚险得多。”
沈乾愣了愣,像第一次知道青禾有这过去。
陆沉却听明白了,宁昭在提醒沈乾,也是在提醒他:她不是一个人活到现在的。
她身边的人,也都不是好欺负的。
烛芯落下火星,宁昭将烛台调了调:“继续说第二个人,郑掌柜是药行老板,还有谁跟他来往?”
沈乾想了很久,终于低声道:“昭阳殿有个小太监叫吴策。他负责采买,每月有几次夜账交到药坊,药坊一关门他就出现,直接去郑掌柜的后门。”
陆沉拿起册子:“吴策?缉司曾查过他,查不出什么。”
“因为他把账本往火里丢过一次,我亲眼看见。”
沈乾声音渐低。
“他知道什么该留……什么该烧。”
宁昭眼神冷静:“所以今晚,青禾要拿的那本账,一定很重要。”
陆沉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秦嬷嬷去过药行?”
沈乾点头:“那夜我撞见他们,是因为我去送宫衣给药行,可我不知药行那个时候已经关门,我敲门很久,也没动静。后来……我从后巷回来,看到秦嬷嬷从侧门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有一股药灰味,太明显了。我那时害怕以为他们在炼药……可如今想想,不像是药味,是火灰。”
陆沉与宁昭对视了一瞬。
那味道可能不是药灰,而是烧掉证据后的灰烬。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陆沉立刻压低声音:“青禾回来了。”
门开,青禾进来时气有点喘,但眼神清亮,语气也比较激动:“娘娘,找到了!”
她将酒盏连同布包放到桌前。
宁昭接过,手指刚碰,便察觉包裹里是厚重的东西。
她轻轻打开,一册薄账本露出纸边,纸已经微卷,像被火烤过。
沈乾见了一眼,嘴唇轻抖:“对……就是那本。”
宁昭翻开第一页,字迹娟秀,却带着刻意改过的痕迹。
一行记录看似寻常,“宫衣白月色,六十件”。
后面却被人又加上了一个符号,像是一道小小的圆弧。
看似无意义,但沈乾脸色变得煞白。
“那符号才是重点!我原本写的是四十件,她让我改成六十,但只要有这符号……其实就表示那十个人,从那月起……不在宫里了。”
陆沉目光冷下来:“意思是符号代表“换人”?”
沈乾艰难吐出一句:“是……而且换去的,不是新宫人。”
宁昭看向他:“是宫外的人?”
沈乾点头:“是。”
那一刻,屋内沉静得像听到了远处山音。
陆沉终于明白:“太子妃在做的,不是单纯地卖消息……她在建立一种“路”。”
宁昭合上账本,看着陆沉:“能进宫的人,不一定是宫女。也可能是……带任务进来的人。”
陆沉明白她说什么了:“那些被送出去的,并不是被买走……而是被换走,然后换进来的人,才是她真正要的人。”
宁昭点头:“宫里从来不是铁桶,她让它变成了一张网。”
沈乾喉咙发干:“所以,我才不敢活太久……我越活,知道的越多。”
宁昭看着他:“你活得够久了,现在该换走的是他们。”
陆沉看向窗外:“今晚不能动药行,惊动了对方,可能打草惊蛇。”
青禾问:“娘娘,那明日怎么查?”
宁昭看向账本:“先查吴策。查得住小的,再查大的。”
青禾点头:“娘娘,吴策今日白天在昭阳殿送过布,也说过……明日要去御花园送花泥。”
陆沉冷静道:“他自己走动最频繁,最好抓。”
宁昭轻声:“明日一早,我去御花园走一圈。陆沉你在外等。吴策若见我,必然心慌。”
“你这是要套他话?”
“不是,我要先让他以为我盯上他,这样……他可能会提前联系郑掌柜。”
陆沉明白过来。
“提前动,让他暴露。”
宁昭点头道:“我们不用抓他,我们只需要看他找谁。”
空气里,烛火跟着落下一声轻响。
夜深,风更冷。
沈乾忽然抬头问:“贵人……若这些人真拼命,您有退路吗?”
宁昭放下笔,声音平稳:“没有。”
沈乾怔住,宁昭却神情淡定:“但我有你,有陆沉,有青禾,没有退路……就走前路。”
她抬眼看向陆沉:“明日药行若有动静……你要记得,这不是一个人的案子。”
陆沉缓缓握紧拳:“我记得。”
烛火又暗一层,窗外黑得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