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戈眯眼仔细地瞧了瞧。
“像是那句鬼印口诀里的三叩字形。”
陆沉道:“对,鬼印最早就是白氏印式。后来被太后禁用,只留在暗记里。”
“那就是说,这场案子,是有人在用白家的旧法做引。”
“用白家旧印做伪印,是纯粹的挑衅。”
陈戈皱眉:“那宁贵人……”
陆沉冷声打断:“谁敢用她题材,我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翌日卯初,寿宁宫。
案上又亮起烛火,太后坐在上首,面色冷静。
宁昭与陆沉并列站立。
太后开口问道:“缉司昨夜查得何事?”
陆沉答:“回太后,皇账司旧档中有一页被毁,旁注白氏押印,纸缝拓出鬼印符号。证据表明,鬼印最初并非迷信,而是白家曾用暗记。”
太后神色一变,语气微冷:“哦?这与白家有何干系?”
宁昭行礼:“启禀太后,白家旧年奉诏造印,印式独用“三叩符”,为防伪标识。若如今有人重刻此印,并借“懿旨”之名传令,便是在借我母家旧法作假。”
太后眯眼:“宁贵人,此事事关重大,你确定?”
“确定,那印是白家的手笔,我认得。”
殿内空气一滞。
陆沉向前一步走,语气坚定:“太后,若有人能接触旧印样、调账、放行、造伪,这人必须在“御前三局”中任事。臣请求,当殿对御前三局总录官查账。”
太后沉默半晌,终于道:“准。”
午时,缉司对御前三局总录官。
那人名叫沈德,平日老实无声,被带上堂时仍是一脸恭敬。
陆沉把账册一页页摊开:“你是三局的总录,出入库料都要你签。鬼印符这页是你撕的?”
沈德沉着脸,一副无辜模样:“不是。”
“那你昨夜进过旧库?”
沈德愣了下:“没有。”
陈戈冷冷道:“昨夜守卫说,有人借太后口谕开过门。凭条在这里。”
陆沉拿出凭条,直问道:“笔迹是谁的?”
沈德嘴唇发抖。
宁昭出声打破沉默:“沈总录,你若真无罪,说一句实话就行,是谁让你开门?”
沈德沉下头,终于挤出一句:“是……御前副使韩廷。”
殿中一片寂静。
陆沉沉声问道:“他在哪?”
陈戈立刻回道:“昨夜已出宫,说是奉召去顺福坊查库,但顺福那边没人见过他。”
太后神色一冷:“封门,查韩廷。凡他名下人,悉数拘押。”
回廊外,风声呼啸。
宁昭与陆沉并肩而行,宁昭轻声道:“果然有更大的手在后。”
“韩廷能动旧账,就说明幕后是宫里真正的权脉。再往上,不是奉”,就是主命。”
宁昭侧头:“你会查到底吗?”
陆沉看了她一眼,目光沉稳:“事已至此,不查到底,对得起谁?”
宁昭眼底闪过一抹开心的光,微微一笑:“那我就陪你,一起查。”
陆沉低声道:“你只要不出敬安,我就能放心。”
她笑道:“我从不乱跑。”
两人并肩走过回廊,风声越发紧,烛光摇晃。
案子像被掀开的棋盘,每一步都逼近宫中真正的黑手。
夜色低垂,宫道寂静。
缉司院外的水灯一盏盏亮起,照出地上湿漉的青石。
陆沉立在门前,手中那份“韩廷出宫令”已经被摊开,纸上的朱印被人刻意糊抹,看不清是谁批的。
“他是带令出宫的,可礼房查过,御前并没发过这个令。”
陆沉道:“假印真批,这就说明有人在宫里能直接刻印。昨夜的伪印不是试探,是行动。”
他转身吩咐:“从宫门到顺福坊的路上设三处暗桩,找人、查马、问脚印。凡是见过韩廷的,立刻带来。”
与此同时,敬安苑。
宁昭坐在榻边,听着风声,青禾小声问道:“娘娘,韩廷会不会跑了?”
宁昭摇头:“他跑不了。能动旧库账,又能拿出宫令的人,不会为了自己跑。”
青禾脸色变白:“娘娘恕我多嘴,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消息。”
宁昭起身,语气平稳。
“陆沉查外,我查内。”
“查内?”
“查这大院中,谁最怕韩廷活着。”
她披上外袍,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巳时,御花园凉亭。
宁昭约见太后的近侍,韩廷手下的副使吕安。
吕安显然早知宫中动静,神情慌乱:“贵人,奴才什么都没做,昨晚韩大人自己出去的。”
“自己?你敢说他没拿着出宫令?”
吕安不语。
宁昭逼近一步,低声道:“吕安,你随韩廷十年。你知道他胆子大,但不会傻。他若真要跑,绝不会走正门。谁给他那份出宫令,你说不说?”
吕安额上冒汗,终于道:“贵人,我老实交代了吧,是……是内库那边送来的。这可是一点不管我的事!”
宁昭目光一凛:“内库?”
吕安点头:“对,就是内库,送信的人没露面,只说是韩大人急用的调令,要由他亲签。韩大人签完就走了,谁也没见他再回来。”
宁昭思索片刻:“内库管的是银,是钥,是账。那就说明,他们的手伸得不止是钱。”
午时,缉司。
陈戈带着几名侍卫回来,神色凝重:“大人,韩廷的马在离宫门二里外的榆树巷找到了。人不见了,马缰带上有血。”
陆沉接过包着的布条,血色已干成黑。
他指尖一摸,眉头皱紧:“这是宫内常用的暗印墨,染在血里,说明动手的人,是宫里人。”
陈戈压低声音:“会不会是太后身边的人?”
陆沉摇头:“若是太后要动他,不会这么乱。她要杀人,从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他经过一阵思考后,吩咐道:“查内库总账,凡是韩廷签过字的,全部调出来。要快。”
午后,寿宁宫外。
太后召见宁昭。
“听说你昨夜也查人?”
太后的语气平静。
宁昭行礼:“是,韩廷之事,疑点太多。”
太后拿起茶盏:“他若真背后有人,那人要么怕他泄密,要么要他背锅。无论哪样,都是死。”
宁昭沉默片刻。
“太后,若有人能调内库银,又能伪造出宫令,这人恐怕不只是有人撑腰,而是有本身腰杆子就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