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太后生气的语气,魏慎手心开始冒汗。
“太后我万万不敢!昨夜之前,口令多是许怀在外头接。上月开始,换成内里值宿的韩姑姑传到小门。她走内道,连我也避开。”
殿上又静了一瞬。
太后侧头问内侍监:“韩姑姑何人?”
内侍监答:“御前内里更衣的掌事,近三月常宿内殿。”
太后道:“传。”
很快,一名年过四旬的女官被带上殿。
她脸色发白,眼神还在找路。
太后开门见山:“你是否传过改路的口令?”
韩姑姑咬唇:“回太后!我……我只传话。”
“谁让你传?”
韩姑姑低头,声音极轻:“内里。”
太后移开目光:“内里是谁?”
韩姑姑半跪下去,哽着嗓子:“太后恕罪,是懿旨!”
殿里一片寂静,谁也不出声。
太后面色不变,淡淡道:“懿旨二字,不是你能随口说的,你可拿出凭据。”
韩姑姑打了个寒战,忙道:“奴才没有纸,只是口传。每回都是小门前一个更点。奴才知罪,但奴才不敢编。”
陆沉打破沉默:“口传无据。要证,就证“路线、时辰、钥齿、口述”四件事是否在她手里合龙。小门昨夜新换,我要看过去三月里她的出入脚程、她出宫时的路引,以及她接触过的纸和印蜡。”
太后道:“给缉司三日,三日内查明,韩姑姑先收押。”
宁昭这时出列,很直白地说:“太后,我加一句!昨夜起我不再出敬安。我要当面对质。谁说我在案里,就把他叫到我面前。”
太后看了她一眼:“你在敬安,不许私会任何人。”
“遵旨。”
散议后,回廊。
陆沉跟上宁昭,压低嗓音:“今天的局势,会传出难听话。”
“放心,我要是在乎他们的话,我就不会落到今天这般模样,让他们说,你照证据走。”
陆沉点头:“我先去翻韩姑姑的路引和近三月的夜值。你在院里别开门。”
“陆沉,我也问你一句。若懿旨真出在内里,你敢接吗?”
陆沉看着她,思考了一会:“证据到哪,我办到哪。我尽力而为,其他的就交给天意吧。”
申时,缉司。
陈戈跑进来,喘着气回报:“韩姑姑近三月的出入路引找到了,她每隔五日夜里都去小门一次,时间卡在更点前后。她的小箱里有御前公用纸,和一方半旧的私印,印面与“改道纸”上的封蜡相合。”
陆沉沉声:“把东西封了,明早当殿。”
他收起封袋,忽然想起什么:“敬安那边,有没有人去探?”
陈戈摇头:“守得紧,今早传过去的闲言都被挡回来了。”
陆沉这才松了口气:“好。”
夜晚的敬安苑。
门内灯暖,宁昭坐在桌后,把两句要说的话又写了一遍,收进袖口。
青禾犹犹豫豫后,小声道:“娘娘,外头有人放话说您笑而不语,是心里有鬼。”
宁昭不恼,反而笑道:“这样,你写一句回去,就说谁要说话,请到殿上说。”
青禾笑了一下:“是。”
卯初,寿宁宫。
韩姑姑被带上殿,案上摆着她小箱里的公用纸、半旧私印、以及路引。
陆沉把顺序说清:“韩姑姑每隔五日夜里到小门一次;她用的纸与改道纸一致。她的小印与封蜡相合。口令链条已合。现在就差一句,传的话是谁在里头交代的?”
韩姑姑哆嗦着,嘴唇发白:“奴才不敢说……奴才真的不敢说。”
太后看着她:“你若今天不说,将按主使论!这可是大罪!”
韩姑姑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头磕在地上:“是……是内里懿旨。奴才不敢多说!”
殿里又静了片刻。
宁昭出列,声音平平:“物在敬安起出,钥不在我手。纸在她宫,字非她手。谁还要把我扯进来,请当殿把证据放到桌上。”
太后垂下眼帘,声音很冷:“都退下,缉司继续办。三日之限不变。”
“遵旨。”
回廊上,风从檐下穿过。
陆沉低声对宁昭:“今天到这里,已经把“钥,条,小门,传话”四条线扣住。再往上,是不是“懿旨”,我们不用猜。我们只要能落字、能留印、能对时辰的东西。”
宁昭点头:“我守在灯下等你。”
陆沉看她一眼,语气放缓:“累了就睡。”
宁昭笑了一下,很淡:“我知道,只不过最近有些失眠。”
两人各自散开,夜色压下来,宫城比前几夜更安静。
谁的名字该出现,就在这三日里出现。
当夜,御前小门外。
陆沉让人把锁舌与门框薄薄抹了一层细粉,不显色,但一摸就会留痕。
他又在门外的石阶下埋了两粒小钉,踩过会响一声,便于暗哨判断来人。
“今晚不等人说话,等手印。”
次日卯初前,细雨停。
暗哨回报:三更后一刻,小门外响过一次,锁舌上多了两道新指痕,指腹宽,不像韩姑姑那样纤细。
卯初,缉司先押了两人到堂。
内里上更掌赵嬷嬷,和她身边的小丫头兰香。
两人袖口都沾了细粉,指腹宽度与门上痕迹一致。
赵嬷嬷不慌:“我夜里巡更,摸一下门,正常。”
陆沉把“夜值记”和“改西夹道”小纸一并摆在她面前:“你摸门可以,这张纸你怎么说?”
赵嬷嬷皱眉:“不认。”
陆沉收起证物。
“那就殿上说。”
卯末,寿宁宫。
案上摆着:祁的钥齿与印蜡、魏慎的“夜值记”、御前公用纸的“改西夹道”、小门锁舌、暗哨拓下的指痕、以及赵嬷嬷与兰香袖口的粉痕对比。
太后开口:“讲清楚。”
陆沉把顺序说直白:“钥齿、印蜡、夜值记,已证到魏慎、祁的手。昨夜小门再留新指痕,与赵嬷嬷、兰香指腹宽度一致。小门锁舌的粉落在她二人袖口。请赵嬷嬷解释为何更点摸锁、为何写改道纸。”
赵嬷嬷丝毫不慌,朝着太后行了个礼。
“回太后,奴婢夜巡,摸门是我职责,改道纸不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