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签约星火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音乐圈荡开了一圈不大不小的涟漪。
大多数人都持观望态度。
一个被主流选秀淘汰、风格另类的歌手，被一个以影视内容起家的平台签下，能翻起什么浪花？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大浪不是石子掀起的，而是隐藏在湖面下的巨兽。
江离签约星火后的第四十八小时。
星火平台音乐分区刚刚上线的原创音乐人扶持计划首页，还挂着江离那首《废墟之上》的巨幅推荐。
技术部的监控大屏上，代表音乐分区流量的绿色曲线原本平稳上升，却在某个时间点，毫无征兆地剧烈抖动，然后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线俯冲！
“报告！接入的七大主流音乐平台，全部单方面切断了我们的ApI接口！”
“我们的内容被批量下架！理由是……版权不清晰？”
“用户反馈无法通过外部平台分享我们的音乐链接！”
几乎在同一时间，新闻推送弹窗接连爆出重磅消息。
【快讯：环宇传媒集团与全球三大唱片巨头达成深度战略合作，共建音乐版权新生态！】
【权威发布：文化发展协会联合多方机构，出台《网络音乐内容传播管理实施细则（试行）】
会议室里，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苏渔看着屏幕上那条刚刚发布的《细则》，手指冰凉。
细则条款写得冠冕堂皇，旨在规范市场秩序，保护知识产权，但里面几条核心规定，简直像是为星火的独立发行模式量身定做的绞索。
“要求所有网络传播的音乐内容，必须通过具备完善审核机制的持牌平台发行……”
“禁止利用技术手段绕过传统版权交易体系……”
“对用户自发打赏、众筹等收益模式提出严格的报备和税务要求……”
这已不是商业竞争，这是规则的碾压。
“环宇这是要堵死我们所有的路！”
音乐总监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渠道被封，政策锁死，他们这是要直接把我们在音乐领域摁死在水里！”
顾北辰快速敲击着键盘，调出数据模型，眉头紧锁。
“根据模型推演，如果无法在七十二小时内恢复基础传播路径，音乐分区新用户的留存率将下降百分之九十以上，现有原创音乐人的流失率会超过百分之七十，这个新开的板块……基本可以宣告死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苏渔。
苏渔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
这比当初《意识潜流》被电影节拒绝时更凶险。
那时，他们至少还有星火这条自己的路。
可现在，对方连这条路的基础都要彻底挖断。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法律部立刻逐条分析《细则》，找出所有可能存在的模糊地带和法律适用性问题。”
“公关部准备应对方案，重点强调我们对原创音乐人的扶持和版权保护的投入。”
“技术部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临时替代的传播方案。”
命令下达，众人匆忙离去执行。
但苏渔心里清楚，这些常规手段，在对方蓄谋已久的组合拳面前，收效恐怕甚微。
她独自留在会议室，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感到了近乎绝望的沉重。
她拿起加密通讯器，手指悬在陆燃的号码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上次《意识潜流》的危机，他提供了星火发行网络这把利剑。
这次呢？政策与资本的双重铁幕，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通讯器自己响了。
是陆燃。
苏渔立刻接通。
对面背景音里传来海浪的轻响，还有……敲击键盘的细微噼啪声？
“《细则》看了？”陆燃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丝毫紧张。
“看了，很麻烦。”苏渔言简意赅。
“第三条第七款，备注部分。”陆燃提示。
苏渔一愣，立刻在平板电脑上调出《细则》原文，找到他说的位置。
那条备注写的是：“本细则所称音乐内容，特指以单一听觉感知为主要传播形式的作品。”
她反复看了两遍，没太明白。
“这……有什么问题？”
“听觉感知，主要形式。”
陆燃重复了关键词，“如果他们定义的音乐，不再是主要形式呢？”
苏渔的心脏猛地一跳，似乎抓住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
“把音乐，变成综合艺术体验的组成部分。”
陆燃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清晰，“比如，一个需要特定设备才能完整感知的，听觉+视觉+神经反馈的……沉浸式艺术项目。”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记得，顾北辰那边，有个研究了很久的，神经感知交互项目，原型机好像快做好了？”
苏渔瞬间全明白了！
政策的锁链，锁住的是名为音乐的盒子。
但如果他们不卖音乐，他们卖的是基于新技术平台的沉浸式艺术体验，音乐只是其中的一个元素。
那么，这套专门针对音乐传播的《细则》，就很可能不再完全适用！
这是法律条文里的灰色地带，是规则碾压下的一道细微裂缝！
而陆燃，在危机降临的瞬间，就已经找到了这条缝隙！
“我明白了！”
苏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立刻联系顾北辰！”
“嗯。”陆燃应了一声，似乎又要挂断。
“陆燃，”苏渔忍不住叫住他，“你……早就料到他们会用这招？”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海浪声和规律的键盘声。
“钓鱼，总要下饵。”
他淡淡地说，“不下水，怎么抓得到藏在泥里的王八。”
说完，通讯切断。
苏渔握着发烫的通讯器，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原来，江离的签约，乃至音乐分区的快速上线，都不仅仅是商业扩张……它们也是陆燃抛出的鱼饵，是为了逼躲在幕后的环宇传媒，主动跳出水面，亮出獠牙！
而他，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獠牙的棍子。
她不再犹豫，立刻拨通顾北辰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