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小心关上。
门内,是劫后余生的团聚与希望;门外,是依旧残酷而未知的末世。但至少在这一刻,希望的光芒,照亮了这个小小的农家院落。
小小的堂屋内,点起了一盏从直升机带来的应急灯,昏黄但温暖的光线驱散了屋内的阴暗。
胖子的父母——王老汉和李大娘,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抓着儿子的手依旧不肯松开。众人围坐在简单的木桌旁,听着两位老人用带着浓重乡音、依旧有些颤抖的话语,讲述那场灾难降临时的情形。
“多亏了小胖你那个电话啊!” 王老汉声音沙哑,带着后怕,“那天你电话里说得那么急,那么吓人,我跟你妈啥也没多想,赶紧把镇上的小店关了,买了足足五六袋米面,还有好几箱方便面、咸菜,又把家里那口井打满了水,把院门从里头用粗木杠顶得死死的。”
李大娘抹着眼泪接口道:“是啊,当时村里还有人笑话俺们,说老王头你魔怔了,囤这么多粮食干啥?俺们也没法解释,就说是儿子让的……谁、谁想到……”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天下午的时候,就出事了!”
她的眼神中浮现出巨大的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黄昏。
“最先不对劲的是村东头的张婶家……” 李大娘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什么,“她家养的那条大黑狗,平时可温顺了,突然就跟发了疯一样,红着眼睛,把自己脖子上的铁链子都挣断了,见人就咬!张婶上去拦,被它一口咬在胳膊上,当时那血就哗哗流……没过一会儿,张婶她、她也开始不对劲了,倒在地上抽搐,眼睛也变得跟那狗一样红,嘴里发出不像人的声音,爬起来就扑向旁边看热闹的人……”
王老汉沉重地补充:“还有李大爷,在村口下棋,突然就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然后猛地站起来,见人就抓就咬……不止是人,村子里的鸡鸭猪狗,好多都疯了!互相撕咬,也咬人……那天晚上,村子里到处都是惨叫声、哭喊声、还有那种……那种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两位老人的描述并不连贯,充满了碎片化的、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却比任何有序的叙述都更能让人感受到那种突如其来的、源自熟悉日常崩塌的极致恐怖。
“俺跟你爸吓得魂都没了,死死顶着门,听着外面那动静……一整晚都没敢合眼。” 李大娘身体微微发抖,“第二天天蒙蒙亮,俺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就看到……看到张婶,还有李大爷,还有好几个平时熟悉的乡亲,他们在村子里晃荡,走路歪歪扭扭的,身上都是血,见着活物就扑上去……那已经不是人了,是鬼,是吃人的鬼啊!”
王老汉红着眼睛,猛吸了一口自己卷的旱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后来……后来就更乱了。有些人想跑出村,没跑多远就被那些‘东西’围住了……再后来,枪响了,是村支书家那杆老猎枪,响了几声就没动静了……再后来,就只剩下那些‘东西’的叫声,和越来越少的活人声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应急灯电流的微弱滋滋声。
胖子听得双目赤红,紧紧握着父母粗糙的手,他可以想象,父母躲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听着外面熟悉的世界变成地狱,是何等的煎熬与绝望。
他无比庆幸自己打了那个电话,更无比感激周辰当时的提醒。
周辰、林薇也沉默着。
他们虽然在江东市经历了惨烈的战斗,但那是秩序崩塌后,有组织、有准备的对抗。而这种在宁静乡村突然爆发的、熟人变异、秩序瞬间瓦解、无处可逃的原始恐怖,是他们未曾亲身经历,却更能触动心底恐惧的场景。
“叔叔,阿姨,你们能活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薇轻声说道,语气充满了敬佩和同情。她能想象,两位老人靠着儿子电话里的一句提醒,靠着囤积的有限粮食和那口井,在这危机四伏的村庄里坚守了这么久,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运气。
谢小勾也收起了平时的跳脱,小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她小声对周辰说:“前辈,这种突然的、大范围的异变……感觉不像是普通的病毒扩散,倒像是……某种规则层面的污染或者能量冲击。”
周辰微微颔首,他也有同感。末世爆发的原因,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恐怖。
王老汉叹了口气,敲了敲烟袋锅子:“好在,那些‘东西’好像没啥脑子,时间久了,大部分都晃荡到别处去了,留在村子里的不多。俺跟你妈就靠着那点存粮,省吃俭用,加上院里这点菜地,才熬到了现在……粮食,前几天刚吃完最后一袋米……”
说到这里,两位老人才像是彻底放松下来,一种巨大的疲惫感涌了上来。他们知道,儿子回来了,还带来了看起来就很不一般的同伴,他们……或许真的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