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残存的玩家们早已被刚才的巨响惊动，纷纷探身望来。
当看清三级魔族消散的痕迹，以及方洛拄剑而立的身影时，议论声瞬间炸开：
“那……那赤色魔影怎么没了？”
“刚才那道金光是什么？有人硬撼三级魔族？”
“不可能！这关根本没人能过，是不是系统出bug了？”
“快看东南角！那个叫‘归尘客’的还站着！难道是他……”
惊呼声、质疑声此起彼伏，却都透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叶澜依却听不见这些。
她一步步走向方洛，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碎片上。
迁徙途中父母将她和奶奶推入隐蔽山洞时的背影。
深夜里对着剑谱反复练习却总不得要领的焦躁。
被青禾学院判定“无天赋”时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
还有被同学嘲笑“废物”时攥出血的拳头……
直到刚才，在方洛的指令下，她第一次抛开所有招式，仅凭本能刺出那致命一击。
直到亲眼看见，一个剑徒境竟能逆斩三级魔族。
那些被压抑的不甘、愤怒与渴望，忽然在心底汇成洪流。
她在方洛面前停下，缓缓跪下。
仰头望着他带血的侧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方洛，我不想只做你的合作伙伴……我想成为你的剑侍。”
方洛低头，对上她的眼眸。
那双曾盛满死寂的黑瞳，此刻竟亮得惊人，像燃着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你知道剑侍意味着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从今往后，你的道途将与我绑定，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我败亡，你也难逃牵连。”
叶澜依轻轻摇头，嘴角反而扬起一抹释然的笑。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跳动着从未有过的滚烫。
“我的命，本就是为向魔族复仇而活。
这世间，只有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不是虚无的传说，是真的能用剑劈开黑暗的力量。”
她深深叩首，额头轻触冰冷的城砖，声音虽轻，却重如誓言：“望主人成全。”
风卷着硝烟掠过城墙，将周围的惊呼和议论都吹散了些。
方洛看着她决绝的姿态，又望向远处依旧翻滚的魔影，沉默片刻，缓缓伸出手。
“起来吧，叶澜依。”
叶澜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狂喜，随即稳稳握住他伸出的手。
当指尖相触的刹那，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掌心传来。
这是一种无声的承诺。
远处，虚拟系统的提示音悄然响起，宣告着试炼的胜利。
但此刻，无论是方洛还是叶澜依，都已不在意那所谓的评级。
城头上，残阳如血，一个新的羁绊，正随着剑刃的寒光，悄然缔结。
“试炼结束，即将传送至虚拟大厅。”
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再次响起，城墙上的血污与魔骸开始像潮水般消退，露出光洁的虚拟地板。
方洛站直身体，虚拟躯体的损伤已随试炼结束修复如初。
他调出好友界面，对叶澜依道：“加个好友，后续方便联系。”
叶澜依连忙操作，看着界面上那个名为“归尘客”的平凡头像，指尖微微发烫。
“你手头的影像。”
方洛看着她，语气沉稳。
“把我杀一级、二级魔族的片段剪辑一下，去掉无关画面，上传到试炼论坛。”
叶澜依一愣：“那……三级魔族的部分呢？”
“不必。”
方洛摇头。
“那本就是演示给你看的，没必要公之于众。前两段足够了。”
他要的不是惊世骇俗的颠覆，而是借“归尘客”这个身份，不动声色地积累声望。
这些在虚拟世界凝聚的关注与信仰，迟早会成为他手中的力量。
叶澜依立刻明白过来，重重点头：“我明白怎么做了。”
此时，虚拟面板弹出评级奖励界面——“试炼评级：S+，奖励：试炼积分x。”
“兑换列表加载中……”
系统提示音刚落，密密麻麻的选项铺展开来。
从基础的淬体药液、符文纸墨，到进阶的灵植种子、阵法残片，甚至还有稀有度极高的异兽精血。
“全部兑换。”
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在光屏上快速滑动。
积分被精准拆分：3000兑换三个月的高阶实战模拟权限，7000兑换青龙血髓、白虎爪蜕、朱雀羽膏、玄武甲胶各一份。
叶澜依看得有些惊讶。
这些奖励若是换作旁人，定会优先提升修为或兑换技能，可他却全部换成了看似无用的材料。
“明日等我消息，在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方洛收起面板，目光扫过虚拟大厅的入口。
“我下线了。”
“是，主人。”
叶澜依下意识躬身应道，话音落下才察觉到自己的称呼，脸颊微微泛红，却没有改口。
方洛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踏入传送光柱。
光芒闪过，身影已消失在虚拟世界中。
叶澜依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传送点，又低头看了看背包里的影像文件，握紧了拳头。
她知道，从成为方洛剑侍的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已经彻底不同了。
方洛的意识如潮水般退回躯体。
他缓缓睁开眼，指尖划过床单，感受着布料的粗糙纹理，这是真实世界独有的触感。
他舒展四肢，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体内那股被“九正九逆轮回诀”淬炼过的灵力虽仍在剑徒境，却比虚拟世界的同阶力量凝实数倍，流转间带着一种生生不息的韧性。
“若是这具身体……”
他低声自语，想起虚拟世界中硬撼三级魔族时的脱力感，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轮回诀重塑的经脉能承载更强的爆发力，同是剑徒境，对付三级魔族或许吃力，却绝不至于像虚拟躯体那般几乎崩裂。
不过虚拟世界的价值仍不可小觑。
那些极致压缩的战斗场景、对魔族招式的精准模拟，对打磨剑技而言，确实是无可替代的试炼场。
方洛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
卧室里的石英钟滴答作响，指针不知疲倦地轮转，在寂静中划出时间的轨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咔哒”声打破了宁静。
方洛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意识瞬间从识海抽回，全身肌肉在刹那间绷紧，却未发出丝毫动静。
门锁正在缓缓转动。
黄铜锁芯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是谁？
方洛的呼吸放得极缓，目光透过眼缝，落在门把手上。
昏暗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渗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
而门把手，正随着锁芯的转动，微微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