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城第一学院剑道部的战术会议上,方洛站在悬挂着对阵图的光屏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队员。
他没有进行冗长的讨论,而是直接公布了出人意料的首战部署:
“小组赛,我们的出场顺序如下:赵烈第一阵,孙猛第二阵,李维第三阵。”
名单上的三人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讶与激动。
赵烈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方指导,我们……我们真的能行?”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在强者云集的队伍中只能充当陪衬,没想到竟被赋予首战先锋的重任。
方洛扫了他们一眼:“能不能行,比过才知道。
你们的任务不是赢,是摸清对手的路数,尽可能消耗他们的主力。
记住,保存自身,别硬拼。”
三人重重点头,胸口的热血几乎要沸腾起来。
“你们三个败退后,”方洛的指尖移向下一个名字,“知夏上。”
沈知夏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呼吸微滞。
“最后,石虎收尾。”
名单念完,会议室里静了片刻。
石虎挠着头,想说什么,却被方洛一个眼神制止了。
会后,沈知夏攥着衣角,在训练场外拦住了方洛。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脸上带着明显的忐忑:“方洛哥,我……我觉得不太合适。”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我刚突破到剑士后期没多久,灵力根基还不稳。
水系剑技还是不太纯熟,真要对上那些顶尖高手,怕是撑不了几招……
而且,让我排在石虎学长前面,是不是太冒险了?”
方洛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目光沉静:“知夏,你觉得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我……”沈知夏咬着唇,“我大概就是……能帮大家挡挡攻击,加加buff?”
“错了。”
方洛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你没有察觉到,你在战斗中拥有一种独特的敏锐和韧性。
我看好你,正是因为你在高压下反而能保持冷静的头脑。”
他看着沈知夏愣住的表情,继续道。
“你很清楚石虎学长虽然防御强悍,但缺乏决定性的进攻手段。
如果战局被拖入最终局,而你又先一步失利,那么整个团队的重担将完全压在石虎一人身上,胜利的天平将会倾斜。
因此,你的第四阵,关乎整个团队的士气承接和战术转折,你必须顶住。”
方洛的声音缓了些,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知夏,你是我们撕开缺口的关键。
如果连你都输了,这场比赛,我们基本就结束了。”
沈知夏的肩膀微微颤抖,压力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但她看着方洛笃定的眼神,那句“我看好你”像一颗种子,在心底悄悄发了芽。
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我……我会努力的。”
方洛没再多说。
有些压力,必须让她自己扛住。
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刚送走沈知夏,石虎就闷头冲了过来。
这个敦厚的汉子搓着手,诚恳地提出请求。
“方洛,能不能让我和知夏换一下顺序?
我的作用是防御和消耗,理应在前面扛住最大的压力。
让她一个女生顶在前面,不合适!”
方洛抬眼看向他,眼神锐利。
“消耗?你所谓的消耗,就是站在原地挨打,等着对手把灵力攒够了放大招?”
石虎被问得一噎,脸涨得通红:“我……我能扛住!”
“扛住不算本事。”
方洛的声音冷了几分。
“石虎学长,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的防御固然出色,但一支只能被动防御的队伍走不远。
让你镇守最后一关,就是要让你明白,真正的守护,有时需要以攻代守,需要具备终结比赛的能力。
等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理解并做到‘主动进攻’,而不是仅仅被动承受时,我们再谈出场顺序的问题。”
“我……”石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方洛的话像一把剑,戳中了他最清楚的弱点。
他确实只会被动防御,甚至在方洛的指导下能做到主动防御,但主动出击一直是他心里的一道坎。
石虎耷拉着脑袋,转身默默走开,背影透着股被怼到自闭的沮丧。
暮色渐浓时,方清凝走到方洛身边,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你对他们,是不是太苛刻了?”
方洛望着训练场上仍在挥剑的沈知夏,和角落里对着木桩发呆的石虎,轻声道。
“苛刻?一点都不。”
他眼神里带着方清凝从未见过的沉重。
“前线的战士,第一次上战场可能就是直面魔族的尖兵。
他们没有‘历练’的机会,只能在生死里赌运气,活下来的才算成长。
知夏和石虎能在赛场上犯错,能有修正的机会,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方清凝:
“他们需要快速成长,不只是修为,更是心态和觉悟。
这个时候就需要逼他们一把,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同样,清凝,你觉得自己还有余力去担心别人吗?
你想做神剑主,这条道路注定需要超越常人的觉悟和付出。
你所需要达到的强度,远非眼前的比赛胜负所能衡量。”
方清凝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紧,湛蓝的眼眸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方洛转身离去的背影,又望向训练场上那两道倔强的身影,突然握紧了剑。
月光下,她的剑身上,隐约有雷光闪烁。
成长从来都不是轻松的事。
但为了能跟上身边人的脚步,为了能在真正的危机来临时站出来。
这点“苛刻”,他们必须承受。
方洛的目光扫过训练场。
赵烈三人正对着木桩反复练习基础剑招,汗水浸透了后背也不停歇。
沈知夏站在水池边,指尖凝聚的水流在剑身上流转,一遍遍打磨着“水系剑术”的细节。
偶尔出错便懊恼地抿紧唇,随即又重新抬手。
不远处的石虎则对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挥拳,每一次击打都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眼底那股被怼后的沮丧,已悄悄变成了较劲的执拗。
这些队友,确实曾有过自我怀疑。
沈知夏总觉得能力不足,石虎也在为“不会进攻”而懊恼。
但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质疑过他的安排。
哪怕是被说到自闭的石虎,最后也只是闷头去练,而非怨怼。
方洛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
若不是他刻意压下了方清凝和星野澄这两张底牌,不让她们在这个阶段过早暴露实力。
沈知夏和石虎或许不会被推到如此关键的位置,承受这般沉重的压力。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露出了骨子里的韧性。
方洛的嘴角微微勾起。
这样的队友,才值得他花心思去打磨。
有疑虑却不退缩,有压力却肯拼命,这份心性,比单纯的天赋更难得。
“主人?”
身后传来叶澜依轻细的声音。
少女不知何时凑近了些,黑亮的眼眸带着几分困惑,微微歪着头看他。
方才那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主人周身的气息柔和了些许,不像平时那般沉静如深潭,倒像是有细碎的光在水面漾开。
是错觉吗?叶澜依眨了眨眼,主人好像……在高兴?
方洛转头看她,眼底的笑意已敛去,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没什么。”
他抬手,指尖轻点她的终端。
“虚拟训练场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申请好了权限。”
叶澜依立刻收敛思绪,调出光屏递到他面前,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今晚八点就能准时开启,我已经用归尘客助手澜的名义通知清凝小姐提前做好准备。”
少女认真地汇报着,声音清悦如泉。
方洛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光屏上,指尖偶尔在某个条目上停顿。
叶澜依偷偷抬眼,见他神色专注,便不再多想。
只将那份“主人好像很高兴”的细微察觉,悄悄藏进了心里。
训练场的风掠过,带着草木的清香。
远处的沈知夏发出一声轻呼,大概是终于掌握了某个水系变招,声音里满是雀跃。
方洛的目光越过叶澜依的肩头,望向那边,唇角几不可察地又扬了一下。
慢慢来。
他们的路,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