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图书馆的古籍区位于地下二层，需要通过一道厚重的防爆门，门禁系统包括指纹、虹膜和密码三重验证。这里是全市最重要的古籍文献保管地，收藏着从唐代到清末的各类珍本、孤本，恒温恒湿，二十四小时监控。
周六晚上十点，图书馆已经闭馆三小时。地下二层的走廊里只剩下应急灯微弱的光线，监控摄像头的红点在有规律地闪烁。
陆瑶、陆宸和风聆站在防爆门前，看着那套复杂的门禁系统。
“哥，这个怎么进？”陆瑶小声问。她背着一个特制的双肩包，风聆待在包里专门设计的内层，只露出一个小透气孔。
陆宸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完全没有夜行的紧张感。他走到门禁面板前，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指，在指纹识别区轻轻一点。
没有预想的警报声。
面板上的绿灯亮了，第一重验证通过。
陆瑶瞪大眼睛。哥哥什么时候录入了指纹？
紧接着，陆宸凑到虹膜扫描仪前，眼睛随意地一瞥。
第二声轻响，第二重验证通过。
最后是密码键盘。陆宸想都没想，快速输入了一串十二位的数字。
咔哒。
防爆门内部传来机械解锁的声音，厚重的门缓缓向内打开。
“你……你怎么知道密码？”陆瑶难以置信地问。
“图书馆的安保系统十年前升级过一次，当时的设计公司是我一个朋友开的。”陆宸走进门内，语气平淡，“他留了后门，以防万一。我只是恰好记得密码而已。”
这个解释听起来很合理，但陆瑶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们快速进入古籍区，防爆门在身后自动关闭。
古籍区内部比想象中更大。一排排特制的樟木书架整齐排列，每个书架上都装着独立的温湿度监控设备。空气中有淡淡的樟木和旧纸张混合的气味，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第三排书架，最下面一层，左边第七本。”陆瑶回忆着风聆告诉她的位置。
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个书架。最下面一层存放的是一些品相较差、研究价值相对较低的明清抄本和刻本，因为保存状态不佳，很少被调阅。
风聆从背包里钻出来，跳到那层书架前。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金光，目光锁定在左边第七本——那是一本蓝布封面的线装书，书脊上的题签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认出“山…志…”两个字。
书的状态确实很差。布面多处破损，书页边缘严重脆化，轻轻一碰就可能碎裂。
“就是它。”陆瑶低声说。
风聆点点头，伸出爪子，轻轻触碰书封。
一瞬间，书页表面泛起极其微弱的金色光晕——比动物园那条鳄鱼身上的光纹黯淡得多，仿佛随时会熄灭。
“载体太脆弱了。”陆宸站在一旁观察，“这本书记载的内容可能对地灵族有特殊意义，被选为记忆种子的载体。但三百万年过去，纸张的寿命快到极限了。”
“那怎么办？”陆瑶担心地问，“如果书毁了，种子会不会……”
“会。”陆宸说，“所以需要更精细的操作。不能像上次那样直接激活转移，得先稳定载体，然后慢慢抽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色装置——大约火柴盒大小，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按钮或接口。
“规则稳定器的微型版。”他解释，“可以暂时固化小范围区域的物质结构，防止进一步衰变。持续时间大约三十分钟，够用了。”
他将装置放在书旁，按下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凹点。
嗡——
一道无形的力场扩散开来，笼罩了那本书及其周围半米范围。陆瑶看到，书页边缘那些细微的裂痕停止了扩展，原本松散的纸张纤维也重新凝聚。
“现在可以了。”陆宸退后一步，“风聆，慢慢来。这次的信息量可能更大，但冲击力应该比上次小——载体脆弱，种子本身的活性也低。”
风聆深吸一口气——虽然鸟类并不需要像人类那样深呼吸，但这个动作能帮助它集中精神。
它将双爪都放在书封上，闭上眼睛。
这一次没有刺目的金光，只有书页表面流淌起柔和的金色光纹，像水波一样缓缓荡漾。光纹逐渐脱离纸张，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比上次小得多、也更加黯淡的光球。
光球缓缓飘向风聆，融入它的额头。
风聆的身体微微颤抖，但没有像上次那样剧烈挣扎。它羽毛上的金色纹路开始发光，与光球中的信息流产生共鸣。
陆瑶紧张地看着，手里紧握着冰核，随时准备提供支援。
但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地平稳。十分钟后，光球完全消失，书页表面的金色光纹也彻底黯淡下去。那本古籍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失去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风聆睁开眼睛。
这一次它没有昏迷，只是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刚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
“怎么样？”陆瑶问。
风聆在沙盘上写字：“很多知识。关于地灵族的植物培育技术，能量网络构建方法，还有……星图。”
“星图？”
“地灵族记录的附近星域图，包括资源点、危险区域、和其他文明的接触记录。”风聆继续写，“最后一个记忆种子在城东老庙，是一尊石像。里面有……长老们的决策记录，和圣殿最终防御协议的具体内容。”
陆瑶心里一紧。最终防御协议——就是那篇提到“灵兽献祭”的文章里说的东西。
“先回去。”陆宸突然说，“有人来了。”
陆瑶一愣，随即听到远处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夜班保安的例行巡逻！
他们立刻收拾东西。风聆跳回背包，陆宸收起规则稳定器，三人快速离开古籍区。防爆门在他们身后关闭，一切恢复原样。
巡逻的保安正好走到古籍区门口，用手电照了照门禁面板，看到一切正常，便继续向前走去，完全没有察觉几分钟前这里有人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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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陆瑶才松了口气。
“好险……”她擦擦额头的汗。
“险什么。”陆宸发动汽车，“就算被发现了，我也有办法解决。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车子驶向回家的路。后座上，风聆从背包里探出头，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感觉如何？”陆瑶问它。
风聆在手机上打字——这是陆宸教它的新方法，用爪尖在手机屏幕上写字，比沙盘方便多了。
“记忆很完整。地灵族的植物培育技术非常精妙，他们能通过能量调控，让普通植物在几天内完成需要数年的进化。如果我们能掌握这个技术，可以大大加快次级能量节点的培育速度。”
“能量网络构建呢？”
“更复杂。”风聆打字，“需要至少三个主节点和十二个次级节点构成基础三角网络，才能实现稳定的大范围能量循环。我们现在只有地下一个主节点，阳台几个次级节点，远远不够。”
陆瑶听得头疼。听起来需要的工作量巨大。
“至于星图……”风聆顿了顿，“我看到了古星语文明和地灵族的接触记录。八千万年前，他们曾经是盟友。古星语帮助地灵族建立了第一批悬浮城市，地灵族则分享了部分地脉能量技术。但后来……关系恶化了。”
“为什么？”
“古星语文明想独占技术，要求地灵族交出所有核心知识。地灵族拒绝，双方爆发冲突。最后虽然停战，但盟约破裂。古星语文明离开前，在地灵族的核心星域留下了监视器和……回收协议。”
陆瑶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所谓的“文明遗产回收”，从一开始就不是善意的保护，而是早有预谋的掠夺？
“最后一个记忆种子里的决策记录，可能包含地灵族应对这次危机的最终方案。”风聆打字，“我们需要尽快拿到它。”
陆宸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
“老庙那边的情况比动物园和图书馆复杂。”他说，“那里有香火，有信仰能量，还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得从长计议。”
车子驶入小区，停好。
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多。陆瑶安顿好风聆，自己也累得不行，简单洗漱后就睡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陆宸站在阳台上，看着夜空，脸色有些凝重。
“时间不多了啊……”他低声自语。
然后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收件人显示是一串乱码，内容只有三个字：
“加速了。”
几秒后，回复来了，同样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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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象限观测中心。
“第二次记忆种子转移完成。”技术员报告，“过程比第一次平稳得多，规则波动强度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目标生命体的能量读数再次提升，意识强度增长约百分之四十。”
高级院士盯着数据，眉头紧锁。
“他们进步太快了。”他喃喃道，“第一次还搞得金光冲天，第二次就已经能无声无息地完成转移。是那只小鸟掌握了技巧，还是……那位存在出手干预了？”
“波动特征分析显示，转移过程中有外部规则稳定力场介入。”研究员调出频谱图，“力场结构极其精妙，以最小能量消耗实现了最大稳定效果。这技术水准……至少是八级文明级别。”
八级文明。
在秩序象限的评级体系中，地球人类文明是0.7级，古星语文明是6级，秩序象限自身是7级。八级文明……那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层次。
“果然……”院士苦笑，“那位存在的层次，远超我们的想象。”
“那我们现在……”
“继续观察，但调整策略。”院士说，“把所有监测设备的灵敏度再下调三档，观测距离再拉远百分之五十。我们不需要知道细节，只需要知道结果。过度的窥探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反应。”
“是。”
“另外，探测器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仿生容器已经完成适应性模拟训练，即将进入休眠状态。”技术员调出数据，“但我们在分析其意识波动时，发现了一个异常模式——它的预设程序里，包含了一个‘应急唤醒’协议。”
“什么意思？”
“如果探测器在航行过程中，检测到目标区域能量活跃度超过某个阈值，会自动提前唤醒仿生容器。容器会在抵达前就进入活跃状态，制定更详细的行动计划。”
院士脸色一变。
“阈值是多少？”
“根据数据分析……大概相当于地灵圣殿基础防御系统完全激活的百分之一水平。”技术员顿了顿，“而现在，由于那两个记忆种子的转移，地球区域的能量活跃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零点三。而且还在持续上升。”
百分之零点三。
距离百分之一，并不遥远。
如果风聆吸收第三个记忆种子，如果节点开始初步复苏，如果次级能量网络建成……
“计算一下。”院士沉声道，“按照目前的活跃度增长趋势，预计多久会达到阈值？”
技术员快速操作，几秒后给出答案：
“如果第三个记忆种子在三个月内被吸收，节点在一个月内开始初步能量循环，次级网络在六个月内建成……那么最快八个月后，能量活跃度就会突破百分之一阈值。”
八个月。
到那时探测器还在半路上，但仿生容器会提前苏醒。
一个拥有完整意识、可以自主制定计划、不受程序实时控制的“潜入者”，会比预设程序的机器危险得多。
“我们需要警告他们吗？”年轻研究员问。
“怎么警告？”院士反问，“直接说‘你们动作太快了，会提前唤醒敌人’？那只会让他们束手束脚，反而可能误事。”
他叹了口气：“只能希望那位存在心里有数。以祂的层次，不可能察觉不到探测器的应急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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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深空探测器内部。
仿生容器静静地躺在休眠舱里，眼睛紧闭。它的胸口，暗红色晶体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突然，晶体的旋转速度加快了一瞬。
探测器接收到了来自地球的最新能量读数：活跃度百分之零点三，增长率每小时百分之零点零零一。
“检测到目标区域能量活跃度持续上升……”
“计算预计达到阈值时间……”
“结果：二百四十至三百地球日……”
“启动预备方案：调整航行轨迹，缩短抵达时间……”
休眠舱内，仿生容器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仿佛在睡梦中，听到了遥远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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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风聆没有睡。
它站在窝边，看着灵核缓缓旋转。吸收了第二个记忆种子后，它对能量的感知和控制能力都提升了一个档次。现在它能清晰地“看”到，灵核从阳台植物中吸收能量的每一个细节流程。
效率太低了。
按照现在的速度，即使它吸收完第三个记忆种子，即使它掌握了地灵族的全部知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建立完整的能量网络。
十年……不，可能更短。
它需要更快的方法。
突然，它想起记忆种子中的一段信息：地灵族在文明鼎盛时期，曾经在多个星球建立过“能量中继站”。这些中继站可以自动从环境中汲取能量，存储并传输到主节点。
如果地球上还有残存的中继站……
风聆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地脉亲和力深处。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感知能量的流动，而是尝试“询问”——通过地脉的共鸣，向大地深处发送一个简单的信息：还有同类吗？
几秒后，它得到了回应。
不是清晰的信息，而是一种微弱的、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共鸣感”。
就像敲击一个钟，其他同频率的钟也会跟着振动。
在地球上，至少有七个点，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反应。
其中三个它知道——动物园、图书馆、老庙，那是记忆种子的位置。
但还有四个……
一个在太平洋深处。
一个在南极冰盖下。
一个在撒哈拉沙漠中心。
最后一个……在月球背面。
太远了。
以它现在的能力，根本去不了那些地方。
风聆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沮丧。
但很快，沮丧被坚定取代。
去不了远的地方，就先做好眼前的事。
第三个记忆种子，老庙石像。
然后是节点初步激活。
然后是能量网络建设。
一步，一步来。
它跳回窝里，闭上眼睛，开始消化第二个记忆种子中的植物培育技术。
明天就开始实验。
时间不多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窗外，天色渐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倒计时，也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