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吊灯的光芒淌过林晚星裸露的肩颈,将那条梵克雅宝的四叶草项链照得细碎发亮。她站在宴会厅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宝石——这是陆寒枭早上让管家送来的,搭配着高定礼服,像给精致玩偶系上的缎带。
“陆太太这身真衬气质。”路过的富商太太笑着举杯,眼底的打量像细密的针,“听说怀了双胎?真是好福气。”
林晚星扯出个标准微笑,杯中的香槟晃出细碎的泡沫。这是陆氏集团的年度酒会,陆老太太特意叮嘱“必须出席”,理由是“让外界看看陆家孙媳的体面”。她像个被推到展台的展品,穿着不合身的华丽,接受着或真或假的祝福。
宴会厅中央传来一阵骚动,陆寒枭正被一群高管簇拥着,深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侧脸线条冷硬。他举杯的动作从容不迫,目光却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林晚星立刻收回视线,端着酒杯转身走向露台,胸口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絮,闷得发慌。
“好久不见。”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一颤,转身时,撞进秦风含笑的眼眸里。他穿着浅灰色西装,袖口别着枚简单的银质袖扣,比三年前在音乐学院初见时褪去了几分青涩,却依旧带着温和的书卷气。
“秦学长?”林晚星有些惊讶。秦风是她大学时的学长,也是少数知道她爱拉小提琴的人,后来他出国深造,两人渐渐断了联系。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秦风的目光掠过她隆起的小腹,随即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眉头微蹙,“你看起来……不太好。”
林晚星下意识拢了拢披肩,遮住手臂上因孕吐没消退的青痕:“挺好的,可能是有点累。”
“累就别硬撑着。”秦风的声音放轻了些,“我刚回国,听周慕白说你……”他顿了顿,避开了“结婚”“怀孕”这些词,只道,“有些路要是走得太苦,偶尔停下来看看方向,不丢人。”
周慕白是她以前的乐队伙伴,想必是他告诉了秦风自己的近况。林晚星鼻尖一酸,那句“为自己而活”像温水漫过干涸的河床,让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攥住,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聊得很开心?”
陆寒枭的声音像淬了冰,林晚星回头,撞进他阴鸷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臂强势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指尖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里。
“陆总。”秦风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目光平静地迎上陆寒枭的视线,“只是偶遇旧友,打个招呼。”
“旧友?”陆寒枭嗤笑一声,揽着林晚星的手臂收得更紧,“我太太怀着孕,不方便久站。秦先生若是没事,恕不奉陪。”他甚至没给秦风回应的机会,半扶半拽地将林晚星带离露台,力道大得让她几乎踉跄。
“陆寒枭你放手!弄疼我了!”林晚星挣扎着,礼服的裙摆被扯得变形。
他猛地停步,转身时眼底的猜忌像野火般烧得旺盛:“放手?让你跟别的男人在露台上说悄悄话?”他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带着冰冷的怒意,“林晚星,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妻子,怀着谁的孩子!”
周围已有零星目光投来,林晚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耻和愤怒像潮水般涌上:“我们只是同学!你能不能别这么龌龊!”
“同学?”陆寒枭冷笑,拽着她往休息室走,“哪个同学会用那种眼神看你?哪个同学会劝你‘停下来’?他想让你停在哪里?离开陆家,跟他走吗?”
休息室的门被狠狠甩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林晚星甩开他的手,手腕上已留下清晰的红痕:“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陆寒枭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里,“是你忘了规矩!我让你待在视线范围内,谁准你跑出去见外人?”
“外人?”林晚星气得发抖,“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想抢走你的所有物,是吗?陆寒枭,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件用婚姻锁起来的财产?”
“我是在保护你!”陆寒枭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怀着孕,不能受刺激!谁知道那个秦风安的什么心?”
“他什么心都没有,是你自己心里脏!”林晚星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陆寒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底的怒意凝固成更深的寒意。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林晚星以为他会发怒,他却突然转身,拉开门:“酒会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车里,两人一路沉默。林晚星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眼泪无声地滑落。手腕上的红痕还在发烫,像个烙印,提醒着她这场婚姻的本质——看似华丽,实则布满了控制的尖刺。
回到陆宅,她刚想回房,就被陆寒枭叫住:“明天起,张妈会跟着你。你的手机……”他顿了顿,避开她的目光,“我让技术部升级了安全系统,陌生号码会被拦截。”
林晚星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要监视我?”
“是保护。”他硬邦邦地丢下两个字,转身进了书房。
那一夜,林晚星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书房传来的键盘声,直到天快亮才睡着。第二天醒来,她发现手机里周慕白的号码被标成了“风险联系人”,微信里秦风的对话框也显示“消息已被拦截”。梳妆台上,多了个小巧的定位器,旁边压着张纸条,是管家的字迹:“先生说让您出门时带上。”
林晚星捏着那个冰冷的定位器,突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她走到琴房,锁上门,从琴盒夹层里翻出一部旧手机——那是她偷偷藏起来的,里面存着以前乐队的录音。
刚想给周慕白打个电话,门突然被敲响,陆寒枭的声音在外响起:“该吃早餐了。张医生说今天要做胎心监护,别迟到。”
林晚星迅速藏好手机,打开门时,正撞见陆寒枭的目光扫过琴盒。他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却没多问,只是说:“走吧。”
餐桌上,陆寒枭亲手给她盛了碗燕窝,动作依旧细致,可林晚星看着他,只觉得陌生。她忽然想起刚结婚时,他会耐心听她讲乐理知识,会笨拙地给她调琴,会在她练琴晚了时,默默端来一碗热汤。那些细碎的温柔像旧电影的片段,如今被猜忌蒙上了灰,再也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下周的产检,我让司机直接送你去医院,不用等我。”陆寒枭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晚星握着勺子的手一顿:“你不去?”
“公司有个跨国会议。”他低头看着报纸,声音平淡,“我让张妈跟着,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晚星没再说话。她知道,这不是信任,是掌控的另一种形式——他不需要亲自在场,因为定位器和张妈会替他盯紧她的一举一动。
下午,张妈果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连她去花园散步,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三米外。林晚星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修剪花木的园丁,突然觉得这偌大的庄园,比当年音乐学院的琴房还要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我是秦风,周慕白说你可能联系不上我们。若有难处,找机会去老地方,我等你。”
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跳,迅速删掉短信,抬头时,正对上张妈探究的目光。她慌忙别过脸,指尖却在口袋里攥紧了那部旧手机。
夕阳西下时,陆寒枭回来了。他走进客厅时,林晚星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连眼皮都没抬。他在她身边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想必是酒会上沾到的。
“今天胎动明显吗?”他状似随意地问。
“嗯。”林晚星翻过一页书,声音冷淡。
陆寒枭沉默了片刻,起身从书房拿来一份文件:“这是陆氏和欧洲那边的合作方案,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林晚星瞥了一眼,那是她以前最擅长的文化项目策划,可现在,那些文字在她眼里只剩一片模糊。她合上书本,站起身:“我累了,先回房了。”
他没拦她。林晚星走到楼梯口时,回头看了一眼,陆寒枭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份方案,背影在落地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孤寂。
她突然想起秦风在露台上说的话:“有些路走得太苦,就停下来看看方向。”
可她现在,连停下的资格都没有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早已用“爱”和“保护”的锁链,将她的手脚捆得死死的。而那道名为“信任”的裂痕,正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像冰面下的暗流,不知何时就会彻底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