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落尽的时候,林晚星坐在花园的藤椅上,手里捏着片干枯的花瓣,看它在指尖碎成粉末。陆寒枭走过来时,皮鞋踩过落叶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站在三步开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铜制钥匙圈,上面挂着一把古旧的阁楼钥匙,匙柄被磨得发亮,显然用了很多年。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钥匙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这个给你。”他递过来,掌心向上,钥匙躺在他摊开的手心里,像一件郑重的信物。
林晚星抬眼,目光在钥匙和他脸上来回扫了扫。这把钥匙她见过,在老宅的旧物箱里,陆寒枭说过那是阁楼的钥匙——那间被他锁了五年的阁楼,据说堆着他母亲生前的画具,从不让任何人碰。
“阁楼……”她的声音有点哑,像蒙着层灰,“不是说存着阿姨的东西吗?”
“是。”陆寒枭的拇指摩挲着钥匙圈上的花纹,那是朵褪色的蔷薇,“但从今天起,你可以去。”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那里以后是你的地方,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想锁门就锁门。只要你不允许,我不会靠近,连钥匙都不会再碰。”
林晚星的指尖触到钥匙的瞬间,一股冰凉的金属质感顺着指腹爬上来,带着点年头久远的凉意。她想起刚搬来的时候,曾好奇地问过阁楼里有什么,陆寒枭当时的眼神像结了冰,只说“与你无关”。那时她以为,那是他心里最不能碰的角落,就像他从不碰她递过去的温水,从不回应她深夜的咳嗽。
“为什么?”她问,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执拗。
陆寒枭看着她捏紧钥匙的手,指节泛白,像在用力抓住什么。他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篱笆,那里的牵牛花爬满了架子,是她上个月随手撒的种子。“张医生说,人需要一块自己的地方,能说了算的地方。”他说得很坦诚,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笨拙,“以前……是我没懂。”
林晚星没说话,只是把钥匙放进外套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有她藏了很久的药瓶,有她写了又撕的纸条,现在又多了这把钥匙,沉甸甸的,像块小石头压在心上。
那天下午,她没有立刻去阁楼。直到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她才握着钥匙走到楼梯口。阁楼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带着旧木头和松节油的味道。
里面比想象中整洁,画架上还立着幅没完成的油画,画的是片向日葵花田,笔触热烈得像要烧起来。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画框,最上面那幅画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抱着个小男孩,眉眼间和陆寒枭有几分像。
林晚星走到画架前,指尖轻轻拂过画布上的颜料,已经干透了,却还能感觉到落笔时的力度。她忽然想起陆寒枭偶尔会在深夜待在书房,灯亮到天明,原来他是在看这些吗?看他母亲留下的画,看那个他从未对她说过的童年。
她在阁楼待了整整一个小时,没开灯,就坐在地板上,听着楼下传来的动静——陆寒枭在厨房做饭,锅铲碰撞的声音很响,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后来是张妈在收拾客厅,念叨着“先生今天炒糊了三盘菜”。
下楼时,陆寒枭正把最后一盘青菜端上桌,围裙歪在腰间,脸上沾了点面粉,看见她下来,手忙脚乱地想擦脸,反而蹭得更花。“阁楼……还好吗?”他问,眼神有点飘。
林晚星摸了摸内袋里的钥匙,钥匙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很安心。“嗯。”她点头,第一次主动往餐桌走,“饭糊了吗?”
陆寒枭愣了愣,随即笑了,是那种眼角眉梢都松开的笑,像冰雪化在了春天里。“没……最后一盘是好的!”
那天的晚饭,林晚星吃了小半碗米饭,是她搬来后吃得最多的一次。陆寒枭看着她的碗,没敢多劝,只是把青菜往她那边推了推,手背上还留着被油溅到的红痕。
深夜,林晚星躺在床上,手指反复摩挲着那把钥匙。金属的凉意里,好像慢慢透出了点温度。她知道,这把钥匙打开的不只是阁楼的门,还有扇更重的门,门后是什么,她还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她敢握住钥匙,站在门前了。
陆寒枭在书房里看着监控屏幕,画面里林晚星翻了个身,把钥匙放在了枕边。他关掉监控,第一次觉得,那些闪烁的屏幕光线,远不如阁楼窗口透出的那点微光让人踏实。他拿出手机,给张医生发了条消息:“她去阁楼了。”
很快收到回复:“钥匙是信任的开始,但别急,让她慢慢走。”
陆寒枭看着窗外,月光落在阁楼的屋顶上,像铺了层霜。他想,他可以等,等她愿意推开那扇门,也等自己学会,怎样站在门的另一边,做个合格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