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后,拉西拉学院,重点监护室)
时光在拉西拉学院悄然流转,距离约林在特训中坠崖、灵魂被强行剥离,已然过去了半年。他被安置在学院医疗区最深处的重点监护室,这里收治的大多是伤势奇特、昏迷不醒或魔力紊乱难以控制的病例,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消毒药水与安神草药混合的沉闷气息。
约林静静地躺在靠窗的白色病床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呼吸平稳绵长,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唯有那微蹙的眉头,似乎暗示着灵魂曾历经的波澜壮阔。
艾拉拉·马钱特,普通班A班那位人气旺盛的班长,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她今天穿着简单的学院制服,亚麻棕色的自然卷发似乎也因担忧而少了几分往日的活力。她走到约林床边,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着他毫无变化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
艾拉拉内心:半年了……约林,你还是不肯醒来吗?大家都很担心你……尤其是优和莱芽,他们虽然不说,但每次任务回来,都会先来看你。下个月就是春季丰收节和学院祭了,班里和小队都要准备节目或商铺,我这个班长还得回去指挥安排……你若是能醒来,该多好。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约林额前微乱的黑色卷发理顺,指尖传来他皮肤微凉的温度。停留片刻,她最终只是低声呢喃了一句“快点好起来”,便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无力感的病房。
在返回班级的路上,艾拉拉恰好遇见了同样前来探视的莱芽。猫耳亚人少年比起半年前似乎沉稳了一些,但那双总是精神奕奕的竖瞳此刻也难掩忧虑。
“艾拉拉。”莱芽礼貌地打招呼,猫耳微微抖动,“约林他……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艾拉拉摇了摇头,语气带着遗憾:“嗯,没有任何变化。莱芽,你们小队……最近还好吗?”
莱芽叹了口气,橙黄色的尾巴有些无精打采地垂下:“磨合得差不多了,心和夏洛实力都很强。但是夏洛他……”他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些许不满,“他前几天又说,如果约林再不醒来,他就要正式办理入学手续,彻底取代约林在‘零’小队的位置。优当场就冷着脸反对,我也是!可是……夏洛说得也有道理,约林一直不醒,小队不能总是空着一个位置等待……最后还是心调解了一下,优和我……只能暂时同意了。”
莱芽内心:约林,你快醒过来啊!那个夏洛,虽然心小姐说他没恶意,可他看约林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不舒服!你要是再不回来,你的位置真要被人抢走了!
艾拉拉听着,心中也为约林感到焦急,但她只是安慰了莱芽几句,便各自离去,投入各自的忙碌中。
(监护室内,意识的回归)
就在艾拉拉离开后不久,病床上的约林,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约林意识:好难受……浑身像被拆开又重组,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无力……跟那时候……穿越到马修时代的感觉……一模一样……)
一股强烈的眩晕和失重感包裹着他,仿佛正从一条漫长而黑暗的时空隧道中急速下坠。他努力想集中精神,感知周围。
(约林意识:死气沉沉的……好多微弱的气息……这里……是停尸房吗?不,不对,有草药的味道……是医院?类似我原来世界的?)
他尝试动动手指,睁开眼皮,却发现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混乱的记忆。
约林意识:我记得……我和戈希乌学长、安娜丽学姐去陡峭悬崖采集白术草花……然后……我被一个人从背后推下了悬崖!是梅奥!他当时说了什么……修正历史?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谁救了我?想不起来……
约林意识:再然后……我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我变成了一只叫玛格丽特的七彩鸟,在一个叫马修的少年身边……拉西拉城,萨维拉之战,亡灵族,罗兹和罗德……还有索菲亚,贝伦,卡拉姆……那些面孔,那些争斗,那些温暖与悲伤……如此真实,难道不是梦?我在那个时代,度过了两年多……
约林意识:最后……是梅奥!他又出现了!在拉西拉主城区的夜晚,他帮我抓小偷,然后……他说我的任务完成了,要把我送回来……他打晕了我!
约林意识:我现在……是回来了吗?回到我原本的时代?这里……是拉西拉学院的医疗室?我离开了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也和那边一样,过去了两年多?莱芽,优……你们还记得我吗?小队……怎么样了?
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刚刚复苏的意识。焦急、困惑、以及对同伴们强烈的思念,化作一股力量,驱使着他与沉重的身体抗争。
他集中起在五十年前磨砺出的、远超同龄人的意志力,对抗着麻木与虚弱,用尽全力,试图撬开那仿佛黏在一起的眼皮。
一丝微弱的光线,率先刺破了黑暗。
(监护室外,走廊)
莱芽刚刚探望完约林,心情低落地走在返回“美味与魔力研究社”的路上,脑海中还在回响着夏洛那些刺耳的话,以及优强忍怒气的冰冷侧脸。
莱芽内心:唉,要是约林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重点监护室方向,好像有牧师人员匆忙走过的身影?是他的错觉吗?他甩了甩头,决定先去社团做点安神小饼,也许食物能缓解一下大家的焦虑。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后不久,那间沉寂了半年的监护室内,躺在病床上的黑发少年,颤抖的眼睫如同挣扎破茧的蝶,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赤色的眼瞳,因久未见光而微微眯起,茫然地、带着跨越了五十年时光的沧桑与恍惚,映入了熟悉又陌生的、属于拉西拉学院医疗室的天花板。
“涟……漪……”一个极其干涩、嘶哑,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从他苍白的唇间溢出。
(涟漪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