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按照贝伦的吩咐,又在舞池中辗转了两个小时。笑容僵硬,脚步沉重,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小腿也酸胀不已。然而,贝伦和那位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王太子殿下却不知去了哪里,迟迟没有回来。
实在不堪忍受持续的应酬和旋转,索菲亚趁着间隙,悄悄溜出了喧嚣的舞会大厅,来到了城堡后方相对僻静的晚宴花园。月光如水,倾泻在精心修剪的花木上,与大厅内的璀璨灯火相比,这里显得宁静而朦胧。
她深深吸了几口带着花香的清凉空气,感觉胸口的烦闷舒缓了些。信步走到一片开得正盛的蔷薇花圃旁,在边缘的长椅上坐下,只想安静地歇一会儿。
然而,刚坐下不到三分钟,她就隐约听到旁边的蔷薇花丛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持续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那里。好奇心驱使下,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层层叠叠的花枝,向里面望去。
月光勉强透过繁茂的花叶,照亮了花丛中心一小片空地。只见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了进去。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的白色衬衣和一条崭新的棕色西装裤,看起来与舞会上那些衣着华丽的贵族青年格格不入。
(索菲亚内心:是哪个没落贵族家的孩子吗?还是走错路的侍从?他好像很不舒服?)
索菲亚试探性地轻声问道:“请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那个身影微微动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额前过长的刘海遮挡了他大部分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线条清瘦的下巴。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奇异地平静:“没有。我只是喜欢安静而已。舞会太吵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喜欢和植物待在一起。”
他的回答让索菲亚有些意外,但也松了口气。看来不是生病,只是性格喜静。她自己也正想逃离喧嚣,便没有再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长椅上,而那个男孩则依旧蜷缩在花丛深处。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和层层花影,在月光下共同分享了半个小时的寂静。没有交谈,只有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飘来的舞会乐曲。
索菲亚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对着花丛方向轻声说:“我还得回去参加舞会,先走了。”
花丛中的男孩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再次抬起头,平静地“望”向索菲亚的方向(尽管可能看不到),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索菲亚转身欲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男孩似乎抬起手,想向她挥手告别。就是这一瞥,让她瞬间僵住了——月光下,那只从袖口中伸出的手和一小截手腕,瘦得惊人!几乎是皮包着骨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清晰地显露出骨骼的轮廓。
(索菲亚内心:天啊!他……他怎么这么瘦?!是生病了吗?还是……)
男孩似乎察觉到了索菲亚停顿的目光和瞬间的惊愕,他可能误解为自己失礼了,急忙想要站起身,或许是打算正式行礼送别。然而,他刚勉强支起身体,就猛地一阵摇晃,虚弱得根本无法站稳,眼看就要晕倒在地!
“小心!”索菲亚惊呼一声,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扶住他,并立刻高喊:“牧师!需要牧师!”
“不!求求你……不要叫牧师……”男孩虚弱地哀求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急切。
索菲亚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瘦弱不堪的身体,心急如焚。她环顾四周,一时找不到熟悉的人,忽然想起勇者小队的那位后勤——犾德里!她记得犾德里不仅负责伙食,也懂一些疗伤的手段,而且人很可靠。
她赶紧跑去找,幸运地在靠近厨房的走廊遇到了正在清点物资的犾德里。伊瑟拉和洛伦兹他们果然如她所料,不知去哪里喝酒放松了。
“犾德里先生!请帮帮忙!花园里有个男孩晕倒了,他很虚弱,但不让我找牧师!”索菲亚急切地说明情况。
犾德里看着焦急的索菲亚,沉稳地点点头:“索菲亚小姐,别慌。您先回去继续参加舞会,这里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他的,您放心。”
索菲亚感激地道了谢,又担忧地看了一眼花园方向,这才提起裙摆,匆匆返回舞会大厅。
贝伦与奥斯汀的“交涉”
与此同时,在城堡某间隐秘的招待室内,贝伦和奥斯汀刚刚“享受”完几位精心挑选的美女相伴的时光。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烟酒气和香水味。
贝伦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一口烟圈,看着身边一脸餍足的奥斯汀,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奥斯汀慵懒地靠在软榻上,不屑地哼了一声:“哼,没有我,你能这么轻易接触到这么多各具风情的美丽女士吗?你应该感谢我。”
贝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话题拉回正事:“殿下,玩笑归玩笑。我之前向王都申请的,用于萨维拉重建和学院修复的额外资金,怎么样了?”
奥斯汀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哦,那个啊。解决了,是普尔利亚出的钱。”
“普尔利亚?”贝伦夹着烟的手一顿。
“没错。”奥斯汀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那边释放了‘善意’,说是看好拉西拉的发展潜力,想跟你们搞好关系。所以,他们愿意提供5000金币的‘援助’,而条件嘛……”他拖长了语调,“就是让肯和你的妹妹索菲亚联姻。”
他坐直了一些,尽管眼睛看不见,却准确地“面向”贝伦,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所以,不论你同不同意,或者索菲亚愿不愿意,这门亲事,我的父王已经点头敲定了。而我,”他顿了顿,“也同意了。”
“什么?!”贝伦猛地站起身,烟灰簌簌落下,“殿下!您明明知道那个肯他——”
奥斯汀打断他,语气带着点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我知道!我知道他性格古怪,被视作不祥!但这是政治,贝伦!5000金币不是小数目,而且普尔利亚主动示好,父王认为值得用一个‘不太重要’的公主的婚姻来换取。”他揉了揉眉心,“我这次亲自过来,其实就是把人带来的。但是……肯那孩子,到了舞会现场后,突然就不见了!他的气息太微弱,太隐晦了,我根本感知不到他在哪里!简直诡异!”
贝伦无力地坐回椅子上,捂住了脸。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贝伦内心:该死的政治联姻!该死的普尔利亚!竟然用钱来买索菲亚的未来!还要把她推给那个传闻中的怪胎!奥斯汀这个混蛋,居然也同意了!)
他无法想象索菲亚嫁给那样一个阴郁、虚弱、被自己国家都排斥的王子,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走吧,”奥斯汀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回舞会去。或许……肯只是躲到哪里去了,就像他以前在王宫花园里常做的那样。”
贝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和奥斯汀一起离开了招待室,重新回到了灯火通明、喧嚣依旧的舞会大厅。而他们都不知道,那个让他们头疼不已、遍寻不着的联姻对象——肯王子,刚刚在花园里,因为极度的虚弱和索菲亚的偶然发现,被犾德里悄悄地安置到了某个不引人注目的房间进行照料。
舞会的华美之下,个人的命运正在权力与利益的棋盘上,被无情地拨弄着。索菲亚刚刚在花园中偶遇的那个瘦弱安静的男孩,与她被迫接受的未来,以一种她尚未知晓的方式,悄然连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