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新一期的文学杂志悄然上市。
《裂痕》这篇短文,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并未立刻激起滔天巨浪,却在不同的读者群中,引发了截然不同的回响。
许多读者翻到这篇小说时,反应正如那位年轻编辑所预料。
“写的是什么啊?神神叨叨的。”
“什么深渊、提灯者、光芒……听起来像某种x教宣传册的前言。”
“无病呻吟吧?现在流行这种故作深沉的调调?”
“文笔还行,但故事太模糊了,看不懂想表达什么。”
他们无法理解文中描绘的场景,只觉得晦涩、矫情,甚至有些可笑。
他们的生活距离遗忘之渊太遥远了,远到无法共情那细微的光芒有多么珍贵。
然而,在横滨内部,尤其是在那些曾亲身经历过镭钵街的破败、恐惧、以及最近这场巨变的人们中间。
反应截然不同。
一些曾在镭钵街挣扎求生的老人,在茶余饭后听到别人念起这篇小说时,嘴唇哆嗦着,喃喃道:“是……是那里……”
甚至在某些异能者群体、以及了解港口黑手党与异能特务科博弈内情的人看来,这篇小说更让他们感到一丝不安——作者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作者是谁。
这篇小说,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横滨这座城市深藏的伤痕与悄然萌生的希望。
织田作之助坐在自己的房间内。
他打开抽屉,看着里面那份字迹潦草满是涂改痕迹的原稿,又想起杂志上那些被印刷出来的、工整的文字。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他的故事,他的观察,他的情感,竟然以这种方式被传播、被阅读、被争论……甚至,被理解。
这感觉陌生而奇妙。
他拿起笔,在新的一页上,缓缓写下:“文字成了光,照进不同人的眼,映出不同的世界。有人看见雾,有人看见灯。”
有敲门声响起。
“请进。”
院长拿着一叠信件走进来,表情一如既往的僵硬:“有信。一封是东京孩子们寄来的,还有一封……是出版社的。”
他将那封出版社的信件递给织田作之助。信封很朴素,印着那家文学杂志社的logo。
织田作之助接过信,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简短的信笺和一张稿费通知单。
怎么会寄到庇护所来……他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信上是编辑手写的几行字,表达了对《裂痕》的赞赏,并委婉地询问作者是否有意向继续投稿,以及……是否考虑公开笔名。
两张纸中间还夹着一张小纸条。
第一眼看见的是极其抽象的简笔画。
有人在纸上画了个完全辨别不出来的黑色的……小人?
“太过分了!织田作的第一部作品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看见的!不请我喝十杯洗洁精兑威士忌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末尾还画了个刀子的简笔画。
背面居然还有字。
“想不到吧!横滨的出版社早就被我收购了!呀嘞呀嘞,无处投稿的织田作哟,快来见见你的未来上司吧!”
织田作之助哭笑不得的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里,抬头看了眼时间,时钟的指针开始偏向7的位置。
趁着天色未晚,他向院长打了招呼,晚饭不用留他的份了。
傍晚的横滨,华灯初上。
织田作之助穿过渐渐冷清起来的街道,推开那扇熟悉的门,Lupin酒吧里依旧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烟草、酒精和旧木头的气息,昏黄的灯光将一切笼罩在一种静谧而怀旧的氛围中。
吧台旁,两个熟悉的身影早已坐在那里。
太宰治正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另一半的坂口安吾则一如既往地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前放着一杯番茄汁,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眉头微蹙,似乎还在处理着公务。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
“呀,织田作!”太宰治率先扬起手,笑容灿烂得有些晃眼,“真是难得啊,你居然会出现在酒吧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宰……”织田作之助有些无奈的举起双手,讨饶道:“抱歉,是我太久没来了。”
坂口安吾抬头,脸上是十层粉都遮不住的乌黑的眼圈:“见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继续我的工作了,太、宰、干、部!”
“真是没情趣啊,老友相见都不想多聊两句吗?”
太宰治抱怨的说着,尾音微微上翘,仿佛坂口安吾是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需要!我!再说一遍!”坂口安吾的头上似乎冒出了火焰,“这些本来都是谁的工作吗!”
作为打工人的怒火倾泻的第一目标,太宰治跟没事人一样从凳子上跳下来,轻车熟路的从吧台上顺下一瓶酒递给织田作之助。
“小说写的真的不错哦——虽然有些描写还是有点奇怪,但真的很容易触动人心呢,比如被人误以为是x教的招人宣言什么的噗噗噗……”
织田作之助:“……”
“小说?”
坂口安吾的碎碎念卡壳了一瞬,有些疑惑的看过来。
“锵锵!让我们一起来拜读一下织田作的处女作吧!就是最新一期杂志上的这篇短篇哦!”
太宰治笑累了,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本文学杂志,正是织田作之助投稿的那家出版社旗下的。
“已经出版了?”
坂口安吾看着被太宰治翻好放在自己面前的书,顾不上手中的平板,拿起杂志先一目十行看了起来,大致扫过了这篇文章,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
“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啊?这不是昨天刚发售的吗!”
“哎呀呀,”太宰治得意地晃着手指,“横滨就这么大,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嘛~尤其是,当某家小出版社突然被一个好心人‘善意’地收购了之后,主编带着一篇指向性如此明显的文章来请教~”
“想不注意都很难嘛!”
坂口安吾平静的读完整篇文章,合上了杂志:“哦,原来是私生粉啊,那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