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关上陈兰病房的门,将那束象征着威胁与死亡的白菊隔绝在门外,沈知遥感觉自己的指尖一片冰凉。病房内,陈兰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反复念叨着“是报应”、“不该说的”,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交流。沈知遥知道,从她这里已经得不到更多信息,反而自己的出现可能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危险。
她只简短地安慰了陈兰几句,承诺会通知她的家人,便果断起身离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剧烈跳动。
对手不再隐藏。他们用这种近乎公开的、充满羞辱和恐吓的方式,向她,也向所有知情或可能知情的人宣告着他们的存在和底线。这意味着,调查已经触及了他们的核心敏感区,他们开始狗急跳墙了。
坐进车里,沈知遥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陈兰出事,白菊警告……对方显然已经构建了一套监视和恐吓体系。那么,与她有过接触的其他人呢?
张誉霖医生?他是否也受到了威胁?
还有……顾屿。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让她瞬间睁开了眼睛。
她想起之前听班上学生曾无意中提及,顾屿参与了学校图书馆的旧报刊数字化项目,负责用ocR设备扫描整理。当时她并未多想,只觉得是普通的勤工俭学或实践机会。但后来,在她与吴教授那次隐秘交谈后不久,吴教授曾语气凝重地提醒她,要“提醒那个参与数字化项目的学生,有些旧账翻起来要小心”,虽未明说,但指向性已十分明显。
吴教授显然知道些什么,而且担心顾屿会因为接触那些旧资料而卷入危险。
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顾屿接触过可能包含敏感信息的旧报刊数字化工作,他本身就对相关事件表现出好奇,而且他还在进行着可能与数据、算法相关的个人项目开发——在对手看来,这个看似普通的学生,极有可能也是一个需要“清理”的潜在风险点!
陈兰刚刚因“多嘴”而“意外”跌伤,紧接着就收到白菊警告。如果对手的监控网络真的如此严密,那么他们完全有可能已经注意到与陈兰线索链间接相关、且本身就在接触敏感资料的顾屿!
不能再有任何侥幸心理!
她立刻拿出那个不常用的备用手机,动作快得几乎带风,拨通了顾屿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没有任何寒暄,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急迫:
“顾屿。听着,没时间解释太多。你现在,立刻,检查你所有电子设备的安全性和日志,尤其是与你近期个人项目、图书馆档案查询相关的部分!检查是否有异常访问或数据拷贝痕迹!”
她必须让他立刻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但又不能在不安全的线路上说得太明白。
“检查完之后,无论有没有发现,立刻给我回个消息。记住,不要用任何可能被监控的渠道提及具体事项!”她顿了顿,加重语气,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钉进他的脑子里,“立刻,马上!”
不给顾屿任何询问的机会,她果断挂断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
她不知道顾屿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她必须发出这个警告。希望还来得及。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明江大学实验室里。
顾屿正经历着技术攻关的煎熬与突破的狂喜。经过不知多少次的失败和调试,当那个微弱却清晰的电子合成音通过耳机传来“你……好……”时,巨大的成就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反复测试着简单的指令,听着“思忆”那虽然生硬但确实存在的回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纯粹的笑容。这短暂的时刻,他忘记了感情的纷扰,忘记了现实的复杂,完全沉浸在代码与算法创造出的奇迹中。
然而,这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放在桌边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来电显示——沈知遥。
顾屿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沈知遥从未在这个时间点给他打过电话,更何况是用如此急促的方式。
他接通电话,听到的便是沈知遥那前所未有紧绷、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急促警告。
“……立刻,检查你所有电子设备的安全性和日志……尤其是与你近期个人项目、图书馆档案查询相关的部分……”
“……立刻,马上!”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如同冰冷的余震,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荡。
顾屿举着手机,僵在原地,刚才因技术突破而产生的所有喜悦和热度,瞬间被这通电话带来的寒意冲刷得干干净净。
个人项目……图书馆档案查询……
这指向性太明确了!就是他正在开发的“思忆”,和他之前参与数字化项目、发现举报信残影的事情!
沈知遥绝不会无缘无故发出如此紧急且严厉的警告。
他下意识地看向电脑屏幕上刚刚实现语音突破的“思忆”项目文件,那原本代表着他心血和成就的代码,此刻却仿佛变成了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源头。
耳机还挂在脖子上,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微弱的人工语音。
无声的技术突破喜悦,与骤响的现实危险警铃,在这一刻形成了无比尖锐、令人心悸的对比。
顾屿不敢有丝毫怠慢,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慌乱,手指有些发凉地放在键盘上,开始按照沈知遥的指示,快速敲击命令,全面扫描他的电脑和开发环境。
风暴,已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