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屿几乎要放弃等待,被那份沉默所带来的自我怀疑完全吞噬时,手机屏幕终于微弱地亮起,伴随着一声熟悉的提示音。
“小遥”的头像上跳出了一个红色的数字“1”。
顾屿几乎是屏住呼吸,立刻点开了对话框。
「刚忙完,看到你的消息了。」她的开场白依旧带着她特有的节奏,似乎之前的漫长沉默并未发生。紧接着,她回复了核心问题:
「关于执念和真实心动的区别……(一个托腮思考的表情)」
「这么说吧,执念往往伴随着强烈的‘不甘心’和‘如果当初’。你会不断美化过去的回忆,把那个人想象成唯一解,害怕失去的不是现在的她,而是那个‘本可以拥有’的完美幻影。」
「而真实的心动,是即使看清了对方的不完美,了解了时间的隔阂,依然会被当下的她所吸引,会想参与她的现在和未来,而不仅仅是弥补过去的遗憾。」
她没有给出“是”或“不是”的简单判断,而是提供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心状态,让顾屿自己去比对和感受。
「你描述的那种‘隔着一层膜’的感觉,很关键。」她继续写道,言辞犀利而精准,「问问你自己,这层膜,是来自她变了,还是来自你害怕再次受伤而竖起的屏障?或者,是你潜意识里在抗拒接受‘她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人’的事实?」
这几句话像一把小巧而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顾屿试图模糊对待的情感区域,逼他直视最核心的矛盾。
「感情的事,外人很难断案。但我能告诉你,一直活在‘未完成’的遗憾里,是对现在和未来的消耗。」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她一点时间。不必急着下定义,但要用真实的相处去感受,而不是被回忆牵着鼻子走。」
顾屿一字一句地读着,心中的混乱似乎被这些条分缕析的话语稍稍梳理开了一些。他正在反复咀嚼,对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语气明显不同: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刚才提到的另一件事。」她的关注点跳回了最初,「你说你失眠,眼睛不舒服,还被人当面那样指责……你现在状态很不好,对不对?」
这一句简单的问询,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瞬间击中了顾屿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在现实生活中,他习惯性地扮演着温和、可靠的角色,很少将自己脆弱的一面轻易示人。而此刻,在虚拟的网络另一端,却有人因为他随口提及的“不舒服”而流露出真切的担忧。
这种被人在意、被人看见的感觉,像一股暖流,涌向他因焦虑和自责而冰冷的心田。
他鼻子微微发酸,老实回答:「嗯,是有点……最近事情比较多,脑子很乱,睡不好。」
「我就知道。」“小遥”回复道,后面跟了一个轻轻叹气的表情,「先别想那么多了,给自己放个假。今晚泡个热水脚,喝杯温牛奶,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眼睛不舒服记得按时滴眼药水。」
她的叮嘱细致而具体,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霸道。
「感情的问题不是一晚上就能想通的,但身体垮了,就什么都完了。听话,先去休息。」
没有继续深入那个令人困扰的情感话题,而是将他的健康和情绪放在了首位。这份恰到好处的体贴和边界感,让顾屿在倍感温暖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需要停下来,喘口气。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小遥。」他郑重地打下这句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快去。」她回复了一个轻拍脑袋的表情,「晚安,小笨蛋。」
放下手机,顾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关于苏静瑶的困惑依然存在,陆承轩的指责也言犹在耳,但心头那块最沉重的巨石仿佛被挪开了一些。
“小遥”的回应,像黑夜海面上灯塔射出的一缕微光,虽然未能照亮整个迷途,却清晰地告诉他:你并非独自漂流。
他依言去接了热水泡脚,温热的触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躺在床上时,他没有再强迫自己去思考那些无解的问题,只是回想着“小遥”那些理性而关切的话语。
这一夜,尽管思绪仍未完全平息,但他久违地没有依靠药物,也终于没有在凌晨时分清醒地瞪着天花板。他陷入了一种浅眠,至少,身体得到了些许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