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经理的报复,如同阴湿处的霉菌,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滋生、蔓延。硬性的工作刁难之外,更恶毒的武器——谣言,开始被娴熟地运用。
起初只是氛围的微妙变化。顾屿去茶水间时,原本的谈笑声会戛然而止,留下尴尬的沉默和几道迅速移开的目光。当他向一位同事请教技术问题时,对方的回应虽然依旧礼貌,却明显带上了距离感,仿佛生怕沾上什么麻烦。
流言的碎片,终究会通过各种缝隙钻入耳中。关于许忆眠的,是“能力不足,倚仗他人”;关于他顾屿的,是“年轻气盛,不服管束”;而最肮脏的版本,则将两者捆绑,描绘成一段基于“讨好”与“利用”的不正当关系,以此解释顾屿为何“愚蠢”地挑战经理的权威。
这些声音如同暗处的窃窃私语,无法捕捉源头,却足以改变空气的重量,让每一次普通的交流都变得敏感而艰难。
许忆眠的感受无疑更为深切。顾屿注意到,在一次协作讨论中,她刚提出一个建议,就被另一位同事以“可能太复杂”为由迅速带过,那种下意识的忽略,比直接的反驳更伤人。她午餐时愈发沉默,常常对着饭盒出神,原本就纤细的身影,在流言的阴影下更显单薄。
下班后,空旷的办公区只剩下他们两人。灯光半熄,四周是服务器低沉的运行声,反而衬得寂静格外压抑。
许忆眠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收拾东西,她坐在工位上,双手紧握着放在膝盖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沉默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被背景音吞没:
“顾屿……对不起。”
顾屿一怔,看向她。她依旧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侧脸。
“是因为我……才让你被卷进来,听到这些难听的话。”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充满了真诚的愧疚,“你本来可以安心实习,好好做你的事……现在却被传成那样,还被大家……疏远。”
顾屿心中那团因谣言而燃烧的邪火,瞬间被这声道歉浇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楚的胀痛。他走到她工位旁,没有坐下,只是靠着隔板,语气刻意放得轻松:
“该道歉的不是你。是那些搬弄是非、内心肮脏的人。”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我只是觉得愤慨,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太可耻了。”
许忆眠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既有感激,也有挥之不去的忧虑:“可是,人言可畏……你这样,以后在部门里……”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顾屿打断她,目光坚定地落在她脸上,“我在乎的是公道。错的是他,不是你,更不是我。如果我们因为害怕流言就退缩,那才是真的输了。”
他看着许忆眠依旧苍白的脸,那股无处发泄的愤慨渐渐沉淀下来,转化成一种更冷静的决心。他意识到,单纯的愤怒和正面冲突,正如许忆眠所担心的,只会落入赵经理的圈套,让局面更糟,也会让她承受更大的压力。
“别想那么多了,”他放缓了语气,带着安慰,“清者自清。我们先做好手头的事,别让他抓到任何实质性的把柄。至于其他的……”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表明,他并未放弃。
许忆眠望着他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份不为流言所动的清澈和坚定,心中的惊惶与愧疚,似乎被注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力量。她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开始默默收拾东西。
顾屿看着她动作,心里明白,安慰的话语只能暂时缓解,真正能打破僵局的,必须是有效的行动。谣言如刀,不能徒手去挡,他需要找到一面盾牌,或者,一把能斩断这污浊之网的利剑。而这个想法,开始在他心中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