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除浊脸颊憋的通红,脖子和额头因痛苦而爆起青筋。
厉栀被他拉上来时,薛除浊已经完全脱力,可他还是颤着手先解开了厉栀身上的绳子。
“对不起...对...”
他最先说出口的是道歉,厉栀眼眶通红,除了方才面对死亡的害怕之余,更多的是担忧薛除浊。
“你为什么真的要断手啊?你不是很多蛊虫吗为什么不放出来?一个能救我的其他办法都没有了吗?”
松开厉栀的绳子后,薛除浊靠在了悬崖旁边的树上。
他喉间咳出一丝鲜血,在涌出嘴唇前,硬生生咽了下去。
“来..不及。”薛除浊两眼失神,又强撑着晃了晃脑袋。他方才连滚带爬的赶过来,断骨的手臂愈发加重,好像还染上外伤,不断流出鲜血。
厉栀哽咽的触摸着:“你怎么这么傻?”
哪有什么来不及,无非就是他不敢拿她的性命去争那几分几秒罢了。
厉栀都知道。
薛除浊抬起自己的右手,轻抚厉栀方才被暗器划伤的脸颊:“我没事,倒是你...毁容了怎么办?”
她能感受到脸上的伤口不大,但薛除浊的神情,仿佛比自己断了手臂还要难受。
他艰难的用手擦去厉栀脸上的泪:“我一点也不疼。今天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我们都应该多笑笑不是吗?”
厉栀哑着嗓子说:“不要再说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她想撕扯裙摆为薛除浊正骨,可是这婚服,她压根不舍得。
薛除浊缓过来了些,他说:“来的路上我留了信号,爹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别担心,还可以坚持。”
这是薛除浊第一次喊她爹为爹。
厉栀不禁苦笑,垂下眼时,眼泪如断了的线的珍珠般掉落。
即使痛苦,薛除浊也很开心,因为他今天的话比往日都多:“今日是我们大婚的日子,我还可以...还可以回去将婚礼办完,你放心。”
厉栀扑在薛除浊的身上,将他抱进怀里。
泪水与脸上的鲜血流淌下去,将他的发丝染的鲜红。
“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去了。”厉栀说。
薛除浊的手虚扶着她的腰,没有多想,只是问了句:“为什么?”
厉栀脸上浮起幸福的笑容说:“因为我想过,要和你私奔。”
她双目无神,平静的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你的存在能让我听见厉初昕与系统的心声那件事吗?”
薛除浊很快回想起来:“嗯。”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出现了混乱,所以我才会有机会重生,所以才有机会听见她的心声。可是,也有副作用。”
“那就是,你对我的感情,会变成厉初昕攻略所获得的积分,成为她与系统的养料。”
薛除浊放在厉栀腰上的手僵了僵,他久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厉初昕获得积分对厉栀来说证明着什么。
原来在他自以为幸福的瞬间背后,都改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刃,助纣为虐的,刺向她身体每一寸。
不知过了多久,薛除浊哽塞道:“所以,我一直都不是你的福星,对吗?”
说完这一段话的瞬间,薛除浊喉间的血腥味再也抑制不住,从嘴角溢出,与厉栀胸前的婚服融为一体。
“没有。不是你的话,我根本不可能与厉初昕斗到这么晚。”
“不是你的话,我或许早就又死了一遍。”
厉栀松开薛除浊,低头捧起他的脸。她早已泪流满面。
事情要来临时,总是有预兆的。
薛除浊装作听不懂,唇角扯出一抹笑:“私奔....私奔,逃离他们,就有用是吗?”
厉栀怜爱的用指腹蹭去他唇角的血液:“嗯。张天师是这样说过。”
薛除浊脸色又变的苍白起来,厉栀的泪流进他的眼眶,使他眼前一片模糊。
但他笑容更加潋滟:“好啊。”
他答应的轻快,“你想怎么生活都可以,我已经学会照顾你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厉栀俯身,闭上双眼,像往日无数次一样,温柔的吻向他。
薛除浊沉溺在那带有血腥气的吻中。
直到血气上涌,喉咙里再次涌出鲜血时,他才侧头离开了她。
方才太过失魂落魄,以至于他忽略了一样东西。
低头,那把曾经被他视为定情信物的银簪,此刻正直直的捅在他心口。
这是什么时候刺进去的?薛除浊不知道。
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灵魂仿佛正在被抽走,眼前,厉栀的手握着那银簪,将之拔了出去。
看着鲜血再次涌出时,薛除浊想的是什么呢。他脑袋混乱,身子逐渐变得冰冷,抬眼看过去时,是爱人决绝且更为寒冷的眼神。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话,从薛除浊口中流出:“为什么?”
厉栀将他的脸捧起,用那把银簪,在他唇角狠狠划过。可惜她的手是抖的,不然能连皮肤下的牙齿都能看见。
“因为,我不愿意。”
显然,在他和她家人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你根本不重要,我说的私奔,只是我想过,你应该早就听出来了吧?为什么还要赌我会不会杀你呢?”
“我本来想放过你的,你应该逃走才是。”
她绝情到仿佛刚刚的亲吻,与先前的温存,都只是为了让这一刀,能够准确无误,不被他发现的刺进身体里。
“我怎么可能为了你,放弃这厉王府千金嫡女的位置,抛弃郡主的地位,去和你这个孑然一身的人生活?你要靠什么养我?杀人吗?可是我不想提心吊胆,每天都害怕会被你的仇家找到。”
她面无表情说完这些话,字字冰冷。薛除浊太过爱她,执念太深,厉栀只能亲手斩断他的念想:“我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你的爱我承受不起,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稳的过完这一生,明白吗?”
厉栀将银簪从他的脸上挪开时,薛除浊用仅剩的完好的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你和那个男人,是一伙的,对不对?”
厉栀嘲弄道:“是又怎么样?”
从睁开眼看见悬崖的时候,厉栀就想起来,这是李百川的计划,人也是她安排的。
因为,这一切和李百川的计划一模一样。
薛除浊苦笑着,他或许,已经猜出来厉栀很早就对她有杀心了。
只是一向警惕的他沉溺爱河中,无法察觉。
薛除浊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望着她的眼睛渴求道:
“那你呢?你有没有爱过我?”
厉栀笑道:“当然爱过。可是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在我这里,它永远是可以被抛弃的。”
她看着手中的银簪,将之重新插回薛除浊的心口。
血肉被锋利的银簪劈开的声音,在厉栀耳边萦绕,在心理即将崩溃时,薛除浊握住了她的手。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厉栀。我马上就要得到幸福了。”
他轻唤她的名字,觉得自己坠入了地狱,不然为什么,眼前的人变了一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