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宁宫内。
达理看着厉栀换下来的衣裳叹息烦躁道:“这么贵重的料子就这么浪费了!小姐,您实在不该这么轻易饶过她!”
厉栀整理着新衣裳的衣袖,道:
“还要如何做?这件事情若闹大了,又要有人指责我得理不饶人了。”
“今日打苏宝玉一巴掌,不过是那些人在厉初昕的怂恿下过于猖狂,借她杀鸡儆猴罢了。这段日子,该是没人敢故意找我麻烦。”
她瞥了一眼那布满污垢的敦煌锦,道:“用这件衣裳换几日的清闲,也值了,丢了吧。”
方才被苏宝玉等人那么折腾了一番,厉栀出来时宴席已经开始。
教坊司乐工奏起的乐曲悠扬,让整个宴席看上去氛围融洽,丝毫看不出内里的暗潮涌动。
厉栀寻找着薛除浊的身影,偶然看见厉初昕拉着苏宝玉落座在比较偏僻的一侧。
恰巧,薛除浊就在那桌隔壁,虽然隔了一桌,但也好似坐在了薛除浊身边。
厉栀收起巡视的目光,朝着那一桌走过去。
同行的女眷见厉栀过来,用手肘碰了碰厉初昕。厉初昕也察觉到了厉栀的到来,连忙起身:“妹妹,你终于来了。”
“只是....我们这桌已然没有了位置,你坐我这里吧,我和六皇子挤一挤便可。”
苏宝玉扯着厉初昕的手说:“别!那桌可...可有薛除浊!当心碰了霉运。”
她们来的较早,亭中位置众多,本来不用坐在薛除浊这个煞星身边的,偏偏厉初昕说此处安静。
苏宝玉看了眼四周,众宾客已经坐满,已无空位。
她咬咬唇,权衡利弊之下下定决心站起身来道:“不如我去吧!这晦气我就给厉三小姐挡了!”
苏宝玉刚站起身就被厉栀按着双肩压了下去,她翻了个白眼道:“坐一个位置搞的跟要去赴死一样,以为自己很壮烈吗。”
她一屁股坐在薛除浊身边,看着满桌的菜肴搓了搓手掌,又笑嘻嘻的望着薛除浊:“我本来就是要坐在六皇子身边的呀。”
李宝玉和众人:.....
厉初昕见自己好不容易等到的顺理成章和薛除浊坐在一起的机会失之交臂,欲要再行争取:“不如还是我...”
“哎呀初昕,她要触霉头就让她去呗,你别管你妹妹了。”另外一位贵女拉着厉初昕的手,递给她一双筷子,“宴席已经开始了,我都饿坏了。”
其他贵女们也一一劝阻,厉初昕这才不得不放下了要坐在薛除浊身边心思。
餐桌上,厉栀吃下了三只鸭腿,两只鹅翅,还不忘将桌上的山珍海味全数放在薛除浊面前。
但是薛除浊没有领情,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拿着手里的馒头,细嚼慢咽着。
厉栀歪头瞧他:“这么多菜呢,为什么你自己吃馒头?”
薛除浊的脸隐藏在篼帽里,光线昏暗,厉栀看不清他的神色。
见他没搭理自己,厉栀又小声问:“还生气呢?”
薛除浊咽下嘴里的馒头,又咬了一口。
厉栀见他依旧无动于衷,便说:“上次我还没说完你就走了。”
“我知晓薛景祁的生辰是因为厉初昕之前挑衅我,说薛景祁要求娶她,才嫉妒的想起来了记下了这个日子。”
嫉妒。
薛除浊唇角微弯,他放下了手中的馒头,眼神透露着三分凉薄,站起身缓缓吐出几个字:
“厉三小姐,你慢、慢、享用。”
不好,他真的要走!
这次特别难哄!
意识到这点厉栀连忙回头看了眼厉初昕,见她被身旁的女子拉着聊天之时,迅速握着薛除浊的手将他拉下来坐好:
“你先回来,别丢下我!”
薛除浊看着她拽着自己两根手指藏在衣袖下的手,冷声道:“他们说的对,与我接触,不会有好下场。”
“你已知晓就该离我远些,”他看着远处正在桌桌敬酒的薛景祁道,“不必违背心意,跟随于我。”
厉栀:....
他在说什么稀奇古怪的话?厉栀这回是真没听懂。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我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的,正事还没办呢。”
薛除浊试图将手从她手中抽开,浑身的气息越来越冷:“我与你之间没有任何事可以办。”
“现在是,未来也是。”
薛除浊有个强烈的念头,那便是,
离开她。
靠近她会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变得无所事事,只知道盯着她看。
且他同时发现,自己好像突然狠不下心将她的脖子掐断。
他需要冷静一下。
前提是,先离开她身边,洗干净她身上散发的,已经沾染他全身的气息。
厉栀看着他这副臭脾气不禁咬牙切齿,她飞速的观察了下四周,确认无人在意这边后将薛除浊的手拉在自己唇边,对着他的手背上的爪痕啄了一口。
薛除浊瞳孔微震,眉头松动,手背因挣脱暴起的青筋也好似被那羽毛般轻的吻抚平。
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要做什么,连呼吸也卡壳住了。
厉栀边说话便把他拉下来坐着:“我说真的,不要闹脾气了。我对薛景祁一点心思都没有,这次我本来就不想来的。”
意外的,厉栀没有用多少力气,薛除浊还真就被她拉下来了。
厉栀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用,便摩挲着他手背上结痂不久的爪痕又道:“我真的是为了你的安全,为了你手背上的伤才过来的。”
为了他...?
不对。
她说是为了他手背上的伤痕。
暖意与某种嫉妒的心绪在心上涌起,它们相撞,翻滚,沸腾着。薛除浊看着手背上的伤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薛除浊心情平复了一些,厉栀转着脑子,小声进入正题:“我回去换衣裳的时候,厉初昕有没有找你?”
薛除浊从爪痕上收回目光,放在厉栀身上,终于肯理她:“嗯。”
“她做了什么?”
“方才她脚扭了,朝我摔过来。”
“你接住了?”
薛除浊摇头:“我躲开了。”
“她摔在了地上。”
厉栀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怕惹人注意又连忙捂住了嘴,将手从薛除浊手上收回。
要不然厉初昕怎么会说薛除浊是最难攻略的人呢,这么不近人情。
见厉栀偷笑,薛除浊方才紊乱的心绪也平和了些。他将被握的温热的手放回袖子里,看着眼前的菜肴说:
“这些太油,吃了会肚子痛。”
厉栀还沉浸在薛除浊方才说的话带来的喜悦中,听见薛除浊莫名其妙说出的话,努力的理解着。听着他刚刚说的话眨眨眼。
她看了看面前的菜肴,又看了看薛除浊藏在阴影下的脸,不确定的说:“你在回答我之前的那句为什么只吃馒头?”
薛除浊点头:“嗯。”
......
.........
厉栀有时也真觉得自己和薛除浊是天生一对,她随口说,薛除浊就一直记着,最重要的是自己还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她倒也真佩服自己。
厉栀审视着眼前的菜肴,虽然这些菜虽然不够家常,但也是御膳房那边顶级的御厨做出来的,不会差。况且她方才也吃了很多,也并没有觉得油腻。
薛除浊这么瘦,这宫里势利眼又多,估计从小到大没有人会给多好的饭给他吃。
想必他的胃应该落下了不少毛病。
厉栀想到这摸摸薛除浊被兜帽罩着的脑袋:“唉,可怜的孩子。”
她悄悄地说:“你放心,以后跟了我不会让你吃苦的,我一定会帮你把胃慢慢养好,让你吃遍这全天下的美食!”
薛除浊看着厉栀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虽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回避。
就在厉栀要将手收回去的时候,忽而在身后听到了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话:
“妹妹,没想到,你与六皇子的关系竟如此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