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栀接连不断的道:“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更何况我们是一类人,”她指着床上躺着的薛正正道,“我们都想杀了他,我们同流合污的,不是吗?”
薛除浊不知道听到了其中哪一句话,唇角抿了抿,手中锋利的银簪都抖了抖。
厉栀紧张的屏住了呼吸,静静的观察薛除浊的反应。
偏偏他没有动弹,好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方才说,和我素未谋面?”
厉栀回想了下刚刚说的话才捕捉到薛除浊指的是什么,于是她点头:“是...”
是啊两个字厉栀还未说完全,她便看见薛除浊握着簪子的手越来越紧,所以到了嘴边的话也转了个弯,
“当然不是!我看你眼熟的很,应该...我们幼时见过?”
薛除浊的瞳孔就像是闻到食物味道的野狗,蹭的一下放大了。
厉栀:.....
难道他们小时候真的见过?厉栀想了一下,这一世在地牢他分明是第一次薛除浊,更何况他日日带着兜帽,谁能看清他的脸?方才提起小时候不过也是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加可信些。
下一刻,身上的重量一轻。
厉栀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胡说八道说对了。
薛除浊双腿跪在她身体两侧,立起身子,将簪子收起锋刃,缠绕住那发亮的银白色发丝,熟络的簪了个低马尾。
他捂着心口起身时,厉栀听到屋外传来一阵阵话语声。
“喂!喊你们两个人怎么不理?....不对!怎么回事!来人!来人!九皇子宫中入窃了!”
一大丛脚步声来袭,厉栀连忙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慌不择乱的关上了门。
薛除浊面无表情的瞧了一眼屋外,头也没回的就挡住了厉栀欲要逃走的方向。
厉栀心急如焚,看着近在咫尺的窗户,她原地踏步拽着薛除浊的手:“你干什么!人都来了,薛正正被你伤成那样我要是被人抓到有八百张嘴都数不清!”
薛除浊冷声道:“玉佩。”
厉栀听见了那些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的声音,他们该是看到了那两个侍卫的尸体,正吩咐着大家小心点。
完了...现在逃也逃不掉了!
厉栀看着薛除浊的的脸——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上去似乎笃定自己可以逃脱。
厉栀望着薛除浊宽厚的脊背,权衡了一秒,便下定决心拽着他的手一鼓作气的跳了上去,双腿双手紧紧的缠住他。
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个生机!
在一个冰凉的手掌触碰到自己手背时,厉栀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说:
“我要是留在这里被发现就死定了,想知道玉佩在哪就带我走!”
那即将拽厉栀下去的力道松开了些,他似乎在犹豫。
厉栀将自己的兜帽盖在头上,慌不择乱道:“我求你了!”
耳边是杂乱狂躁的心跳声,厉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薛除浊的,不等她细细分辨,身体忽然感受到了失重感,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黑暗。
应该是薛除浊将她被风吹落的兜帽重新戴了上去。
“抓紧。”那道淡漠的声音说着。
厉栀连忙腾出一只手抓住帽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随着失重而来的,还有花瓶碎裂的声音。
侍卫们将太子的寝殿包围了起来,破门而入时,竟发现房中除了躺在花瓶中间,手臂血肉模糊的九皇子外,一人也没有。
晃动间,厉栀听到了侍卫们喊着:“救驾!救驾!!!”
*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终于停了下来,厉栀眼花缭乱的,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魂魄回了体。
“下来。”薛除浊说。
厉栀颤颤巍巍的从兜帽里露出一只眼睛,左看右看。
这个地方一片漆黑...薛除浊把她带哪来了?
感受到薛除浊身体的紧绷,厉栀连忙下去,下去时不忘摸了摸他胸前的肉。
很可惜,空有力气,没有一点皮肉,瘦的只能摸到硬硬的骨头。
她跳向地面时,身后突然点燃了一支烛火。
厉栀收回手,看了眼四周——这...居然是锦宁宫她的寝殿?
不对,薛除浊怎么知道她住这里?还知道那里有灯盏?
屋内只点燃了一盏灯,厉栀只能透过点点洒下来的光线判断薛除浊所在的位置。
她见他转过身来,朝她伸出了手。
厉栀看着那宽大的掌心,指尖搓了搓,犹豫着说:“告诉你玉佩在哪的话,你应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暖黄色的烛光下,薛除浊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眼见他又要将手缩回去拔头上的簪子,厉栀连忙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紧紧地拽着:“玉佩在厉初昕那!厉初昕你应该认识吧?她是我的阿姐。”
“我醒来去地牢时亲眼见着一个玉佩从我身上掉下来,厉初昕就立马捡走了,她说那是她的东西。”
“我从未见过那个玉佩,所以便没有起疑。只是现在想来,应当是她认出了那是你的玉佩。”
厉栀哎呀一声,将放在薛除浊手掌的手收了回来:“怎么?她不会没还给你吧?”
她焦急的说:“这可怎么办啊?姐姐不会想独吞你的玉佩吧?你可千万不要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啊,姐姐只是因为你的玉佩太好看了想占为己有而已呀。”
薛除浊的目光放在自己未收回的掌心上,那里,依旧存留着一抹温热。
厉栀感受到薛除浊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朝他凑近了些,引诱着说:“她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带你回王府,去找她拿回来好不好?”
眼前的人凑近时,薛除浊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
气味从鼻尖直冲大脑,薛除浊侧过身扶住墙又猛地咳嗽了几声,这一回比方才更加激烈。
厉栀连忙扶住他说:“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薛除浊生的高大,要是死在她房间她抬也抬不出去,若明日一早被旁人看见,该又要宣扬起一阵流言蜚语了,到那时候她的名声又该岌岌可危...
薛除浊侧眸看她,雪白的发丝挡住了他一只眼睛,但是她依旧能捕捉到厉栀脸上的慌乱。
慌乱...
先前从来没有人把他的命当过一回事。
她在担心他死吗?
为何?
她方才还说,与他无冤无仇,从未见过他,不认识他...
厉栀看了眼自己的床,紧张的问:“你还能站起来吗?我先扶你去我床上坐着休息?”
薛除浊紧紧的盯着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厉栀的情绪。
但现下她除了慌乱,没有任何掩藏的情绪。
可明明在此刻之前,她一直都在撒谎。
她想杀他,玉佩,也在她身上。
薛除浊知道的。
他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