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者号已抵达!三十分钟!”
通讯器中传来的冰冷电子音,如同划破深海永夜的曙光,瞬间点燃了潜地梭内死寂的绝望。希望,真实可触的希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摆在面前!
“听到了吗?救援来了!三十分钟!只要再坚持三十分钟!”阿亮挣扎着站起,不顾浑身剧痛,眼中燃烧着野兽般的求生光芒,他抓起靠在舱壁的一根断裂的金属管,死死盯着观察窗外那片仍在徘徊的“深渊猎犬”的阴影。
“博士”苍白脸上也涌起一抹血色,他强忍手臂伤痛,扑到几乎报废的控制台前,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疯狂敲击着残留的按键,试图重启任何可能起作用的防御系统或传感器。“李芸!检查生命维持系统残存能源,集中供给医疗槽和气压维持!老人,还有什么应急手段吗?”
“守夜人”老人倚着舱壁,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几个隐蔽的应急面板:“还有……最后三组……点防御电弧发射器……能量只够……短时间激发……可以……干扰逼近的鱼雷……”
李芸立刻行动起来,将生命维持系统的能源线路全部切换到手动优先模式,确保江辰和“零”的医疗槽以及舱内基本气压维持。她看着监测屏幕上两人虽然微弱但趋于稳定的生命体征,尤其是江辰脑波中那偶尔闪现的、代表意识可能正在深层修复的δ波,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信念——一定要带他们离开这里!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是在高度紧张和极限操作中度过的。潜地梭如同受伤的困兽,在海底做着最后的挣扎。那两艘受损的“深渊猎犬”在经过最初的混乱后,似乎调整了策略,不再试图强行锁定潜地梭,而是开始绕着圈子游弋,不断发射低频主动声纳进行扫描,并间歇性地发射几枚干扰性鱼雷,试探着潜地梭的防御和反应。
每一次声纳脉冲扫过,潜地梭破败的船体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共振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每一次鱼雷逼近,都需要“守夜人”老人精准判断,在最后关头启动点防御电弧,用所剩无几的能量将其在安全距离外提前引爆。爆炸的冲击波不断冲刷着潜地梭,舱内剧烈摇晃,碎屑纷飞。
阿亮和那名恢复了些许意识的“暗刃”队员,则用找到的一切东西——破损的仪器外壳、扭曲的金属支架——拼命加固着气密舱门和几处裂缝最大的船体部位,延缓海水的渗入。冰冷的海水已经漫过脚踝,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每个人的体温和意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能源读数不断下降,点防御电弧发射器的光芒一次比一次黯淡。氧气越来越稀薄,呼吸变得困难,意识开始因缺氧而模糊。
“最后……一组电弧……能量耗尽……”“守夜人”老人看着控制台上彻底熄灭的指示灯,声音沙哑而疲惫。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艘“深渊猎犬”似乎察觉到了防御的消失,猛地加速,舰首凝聚起刺眼的惨绿色光芒——这一次,是真正的、足以致命的等离子鱼雷!
“完了……”阿亮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死亡之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李芸扑到医疗槽上,用身体护住江辰和“零”。“博士”颓然松开了按在控制台上的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天穹破裂般的巨响,从上方万米深海传来!整个海底都为之震动!一道无法想象的、粗大无比的纯白色光柱,如同神罚之剑,撕裂了永恒的黑暗,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艘正准备发射鱼雷的“深渊猎犬”潜艇上!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那艘潜艇连同它凝聚的致命能量,在纯白光柱中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瞬间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另一艘“深渊猎犬”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理解的攻击彻底吓破了胆,疯狂转向,引擎过载,仓皇逃向黑暗深处,转眼消失不见。
潜地梭内,死里逃生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那渐渐消散的纯白光柱残余,以及光柱尽头、隐约可见的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山岳般的舰体阴影!那阴影是如此庞大,以至于透过观察窗只能看到它布满厚重装甲和复杂结构的腹部的一小部分!
是“巡天者”号!救援到了!而且是以一种碾压般的、绝对强大的方式!
“……威胁清除。开始救援作业。”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牵引力场笼罩了潜地梭,破损的船体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被缓缓向上提起。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数台工程机器人如同灵活的金属章鱼,从“巡天者”号腹部射出,迅速靠近潜地梭,开始用速凝材料紧急修补船体最大的裂缝,并接驳能源和生命维持管道。
温暖、纯净的富氧空气注入舱内,驱散了寒冷和窒息感。明亮的灯光亮起,照亮了舱内的狼藉和每个人劫后余生、难以置信的脸。
得救了……真的得救了!
阿亮脱力地瘫坐在地,大口呼吸着甜美的空气,傻笑着。李芸紧紧抱着医疗槽,喜极而泣。“博士”看着控制台上迅速回升的能源和生命维持读数,长长舒了一口气。“守夜人”老人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疲惫笑容。
潜地梭被平稳地纳入“巡天者”号巨大的内部船坞。舱门开启,一队穿着银灰色、带有“守望者”徽记制服、动作整齐划一的医疗和救援人员迅速进入,他们训练有素地将伤员抬上担架,进行紧急处理和环境消杀。
“江辰同志和‘零’小姐需要立刻送入重症医疗中心进行深度治疗和评估。诸位也请随我来,接受全面检查和休整。”一名看似队长的人员用冷静的语气说道。
躺在担架上,被快速推向灯火通明、充满未来科技感的舰内通道时,阿亮看着舷窗外那无边无际的星辰大海,以及远方那颗熟悉的、被白云笼罩的蓝色星球,恍如隔世。他们终于从地狱般的深海爬了出来,登上了一艘真正的诺亚方舟。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被送入医疗区时,躺在担架上的江辰,身体突然又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手腕上那块“星璇”,在进入“巡天者”号这艘充满“守望者”科技造物的环境后,表盘深处那点幽蓝的星火,似乎比之前明亮、稳定了一丝丝。而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一直紧握着他手的李芸,这一次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微弱得如同呼吸般的呓语:
“……‘钥匙’……醒了……它在……呼唤……小心……‘回响’……”
李芸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钥匙”醒了?撒哈拉的信标苏醒了?它在呼唤?小心“回响”?是“纪元回响”吗?
她猛地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扇即将打开的重症监护室大门,又看向舷窗外深邃的星空。救援的到来,似乎并非危机的结束,而是将一场更宏大、更危险的舞台幕布,缓缓拉开。
希望已然降临,但更大的阴影,正从星海的彼端,投下冰冷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