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好热……”
“好难受……”
林曦蜷缩在沙发一角，厚重的毛毯裹到下巴，却依然抵挡不住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嘎吱窝里夹着的温度计显示着刺眼的数字：39.8c。
而且她呼吸困难，喉咙干涩灼痛，连吞咽口水都变成一场酷刑。
但林曦此时手机屏幕却固执地亮着，停留在那个备注为“许泽”的通讯界面。
最后一条信息是她三个小时前发出的：【泽，我烧得好厉害，家里没药了，你能回来吗？或者帮我叫个药？】
石沉大海……
林曦挣扎着按下拨号键，听筒里漫长的忙音像钝刀子割着神经，停一会动一会。
就在几乎要放弃之时，电话接通了……
“喂？”
许泽的声音传来，背景是隐约的、属于高级场所特有的轻柔爵士乐和模糊的谈笑声，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许泽…”
林曦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我…烧得很严重…39度多…家里没药…你能不能…”
“曦曦？”
许泽似乎才听清她的状态，语气里透出一点敷衍的关切。
“这么高？你多喝热水，盖好被子捂捂汗。我这边有个很重要的投资人酒会，实在走不开。这样，你先坚持一下，我晚点结束就过去？”
晚点？
林曦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么一想，每一次生病，他似乎总会有“更重要”的事情。
「毕业答辩前夜她急性肠胃炎，他在外地参加实习；去年生日她重感冒，他忙着准备出国申请材料…」
“许泽，我很难受…”
林曦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声音带着自己都厌恶的脆弱。
似乎是午夜让人情不自禁的想Emo，此时 她变得格外不同。
“乖，我知道你难受，但你得坚强点。”
许泽的声音压低了些，背景的喧闹也小了下去，似乎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
“我们现在异地，很多事我确实鞭长莫及。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别总依赖我。这也是为你好，独立点，嗯？”
又是“为你好”。
真是听够了。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林曦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期盼。
七年的感情，从校园的青涩到步入社会的磕绊，最终给磨得只剩下疲惫，好像对他来说，什么都很重要，只有她不重要，她永远处于所有事情的末尾，像一只流浪猫一般，想起来了，就给她喂一点吃的，没想起来，也只是可有可无。
林曦其实早有预感，只是惯性让她维持着表面的关系。但此刻，高烧带来的脆弱让这层薄纱彻底撕裂。
“许泽。”
林曦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心惊。
“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是许泽带着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松快的回应。
“曦曦，别说气话。我知道你生病了心情不好。等我这边结束…”
“不是气话。”
林曦闭了闭眼，滚烫的泪水混着额头的汗水滑落，有点分不出是难过还是难受。
“我累了。我们…就到这儿吧。”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背景音乐彻底消失，许泽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卸下负担般的冷静。
“林曦，你确定要现在说这个？你生病了，情绪不稳定，我们改天再谈。”
“我很清醒。”
林曦深吸一口气，头部像在烧烤架上被反复旋转。
“就这样吧，许泽。祝你…前程似锦。”
林曦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然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巨大的空虚和生理上的剧痛同时袭来，林曦蜷缩得更紧，像一只被遗弃在风雨中的小兽，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结束一段早已千疮百孔的感情，并不会带来解脱，只有更深沉的、被冰冷的雨水浸透骨髓的疲惫和孤独。
意识在高温和绝望中渐渐模糊……
就在林曦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灼热吞噬时，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叮咚——叮咚——
微弱，却异常清晰。
林曦挣扎着抬起头，怀疑是幻觉。
【这么晚，这么大的雨，谁会来？】
门铃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固执的坚持。
林曦拖着仿佛灌了铅的身体，一步一挪地蹭到门边，透过猫眼望去。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楼道昏黄的灯光。
犹豫了一下，林曦颤抖着手打开了门。
门口的地垫上，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是一个设计独特的药盒——深蓝色的底，烫金的叶脉纹路，在昏暗光线下也显得格外有质感。
药盒旁边，还有一个保温桶，散发着淡淡的、诱人的米香。
没有卡片，没有署名。
林曦怔怔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高烧让她的思维迟钝。
【许泽良心发现，让人送来的？】
【啧……也不枉我七年感情喂了狗……起码没让我烧死。】
林曦费力地弯腰提起袋子，指尖触碰到冰冷的保温桶壁，一丝微弱的暖意却奇异地顺着指尖蔓延开。
关上门，林曦靠着那不知名的退烧药和温热的粥，熬过了最难熬的一夜。
汗水浸透了睡衣，体温在黎明时分终于降了下去。
——
三天后，林曦坐在窗明几净的咖啡厅里，对面是闺蜜林薇。
“所以，你就这么单方面把他踹了？”
林薇搅动着杯里的拿铁，一脸“干得漂亮”的表情。
“不是踹，是及时止损。”
林曦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亮和冷静。
“七年，够长了。感情早就淡了，只是之前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或者说，没攒够彻底放手的决心。”
林曦用小勺轻轻敲了敲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次生病，算是最后一根稻草。看清了，也彻底死心了。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我只是有点心疼自己浪费的这些年。”
林曦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怨怼，只有一种经历过后的透彻和清醒。
不是故作坚强，而是真的看开了。
许泽的凉薄，在病痛和孤独的放大镜下，让林曦彻底认清了这段感情的实质。
“这就对了！”
林薇一拍桌子，愤愤不平。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林大设计师貌美如花，才华横溢，离了他许泽，只会过得更好！对了，新工作怎么样？”
“还不错。”
林曦脸上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
“‘星辉科技’的平台很大，项目也很有挑战性。今天下午就要去跟他们那边的项目负责人碰头，正式启动合作。”
“星辉？”
林薇眼睛一亮，好奇地追问。
“就是那个最近势头很猛的AI科技新贵？听说他们创始人年轻有为，帅得惨绝人寰，就是人有点冷，叫…沈今辞？”
“嗯，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林曦点点头，没太在意。
她对老板这些可没什么兴趣，别扣她工资就行，打工人表示有事别来找，除非加工资。
林曦拿出平板，调出项目资料准备再熟悉一下。
咖啡厅墙上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本地财经新闻，画面一闪，切入一个科技论坛的现场。
镜头扫过嘉宾席，定格在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身上。
他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正专注地听着台上发言，眼神深邃沉静，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气场。
主持人介绍的声音传来：“…本次论坛的重量级嘉宾，星辉科技创始人兼cEo，沈今辞先生…”
林曦随意瞥了一眼屏幕，目光掠过那张英俊却冷感十足的侧脸。她没什么感觉，正要低头继续看资料，却不知为何，心头莫名地微微一悸，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屏幕上的沈今辞似乎察觉到了镜头，微微侧过头，目光无意间扫过摄像头的方向。
那眼神隔着屏幕，依旧锐利沉静，仿佛能穿透一切。
林曦迅速移开视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压下那点莫名的异样感。
【一定是新项目压力太大了！对，没错！】
林曦放下咖啡杯，深吸一口气，将那丝不寻常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