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盯着电脑屏幕上出现的“反转”、“律师函”、“指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满得溢出来,整个办公室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三步棋,步步落空,步步打脸。
手机响了,是沈文柏。
许泽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深吸一口气才接起来。
“许总,”沈文柏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笑意,“最近的几手棋,下得有些急躁啊。”
许泽握紧手机,指节泛白:“沈董有话不妨直说。”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
沈文柏慢条斯理地说,“沈今辞那孩子我了解,看着沉稳,实则心思缜密。你跟他玩正面交锋,太吃力了。”
“那沈董有什么高见?”
许泽压着火气问。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我听说,我那侄媳妇最近在找一样东西。”
许泽眼神一凝:“什么东西?”
“一份旧物。确切说,是一本高中时期的素描本。”
沈文柏的声音压低了些,“那里面,大概藏着些……有趣的回忆。如果这份回忆,和沈今辞无关,又恰好‘不小心’被更多人看到……”
许泽立刻明白了。
硬刀子捅不进去,就用软刀子慢慢割。
比起直接的攻击,那些看似美好、实则越界的暗恋证据,或许更能制造裂痕——特别是当它们被刻意曲解和放大之后。
让公众知道,堂堂的沈总夫人喜欢的居然不是自己老公,而是另有其人。
“素描本在哪儿?”
许泽问。
“这就是你需要想办法的事了。”
沈文柏轻笑,“许总,证明你价值的时候到了。记住,有时候最锋利的刀,不是钢铁打造的。”
电话挂断。
许泽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知道沈文柏在利用他。
但就像沈文柏说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接连的失败让许泽在新辰资本内部也承受着压力,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正巴不得他摔得更惨些。
但素描本……许泽睁开眼,眼神晦暗。
他确实记得林曦高中时有个素描本,走到哪带到哪,宝贝得不得了。
分手时许泽清理东西,还翻到过几张自己的肖像画,当时只觉得幼稚可笑,随手就扔了。
现在想来,那里面会不会也有……
许泽坐直身体,开始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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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宴初的公寓里,气氛有些微妙。
宋薇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袋薯片,眼睛盯着电视,余光却一直往厨房方向瞟。
顾宴初正在那里煮面——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复杂的食物了。
“你真的不需要帮忙?”
宋薇第三次问。
“不用。”
顾宴初头也不回,声音透过厨房门传出来,“五分钟。”
宋薇咬着薯片,嘴角忍不住上扬。
二十分钟前,她跟着顾宴初来到他家,美其名曰“观摩一下”。
顾宴初没反对,只是说“家里只有面”。
“哦~我又没说有其他什么东西?”
宋薇盯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但随后她就见识到了这位数据分析天才如何严谨地煮一碗泡面——用量杯接水,用计时器计算时间,调料包要分三次放,每次间隔三十秒。
“顾老师,”她忍不住开口,“你煮面一直都这么……精确吗?”
顾宴初端着两碗面走出来,闻言顿了顿:“这样味道最稳定。”
他把其中一碗放到宋薇面前。
面煮得恰到好处,上面还卧了个完美的荷包蛋,边缘焦黄,中心流心。
“你还会煎蛋?”
宋薇惊讶。
“看了教程。”
顾宴初坐下,拿起筷子,“三次失败后掌握了火候和时间参数。”
宋薇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忽然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睛有点湿。
“怎么了?”
顾宴初看着她,表情难得有些无措。
“没什么,”宋薇摇摇头,夹起一筷子面,“就是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不会说甜言蜜语,但会用行动证明在意。不懂浪漫,但会认真学。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一旦设定好程序,就会一丝不苟地运行。
顾宴初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起身去了书房。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这个,”他把盒子推到宋薇面前,“给你。”
宋薇打开,里面是一枚U盘。
“……这是?”
她有点懵。
“我写的几个数据分析工具,优化过的。”顾宴初语气平静,“你之前总说处理报表慢,这些应该能提高效率。还有……防钓鱼邮件和恶意软件的插件,我加固了。”
宋薇看着那枚小小的银色U盘,又看看顾宴初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软成一团。
这个人啊,连关心人的方式都这么……顾宴初。
“谢谢。”
她把U盘握在手心,认真地说,“我会好好用的。”
顾宴初点点头,低头吃面。
耳根又悄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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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回到家时,沈今辞已经在了。
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沉默。
下午那句“因为那时候,你眼里有别人”,在林曦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我……”
林曦先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曦曦,这就是我不想你知道的原因……】
沈今辞没说什么,很自然地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晚饭想吃什么?”
“都行。”
林曦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你……手还疼吗?”
问的是旧伤。
沈今辞动作一顿,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两人一起进了厨房。
沈今辞洗菜,林曦切肉,配合默契得像做过千百遍。
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热油滋啦,寻常的烟火气冲淡了那点微妙的尴尬。
“今天的事,”林曦一边翻炒一边说,“谢谢你。”
“应该的。”
沈今辞把洗好的青菜递过来。
“我是说……所有的事。”
林曦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从很多年前开始。”
沈今辞与她对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许久,他轻轻开口:“不用谢。”
他说得很轻,但林曦听懂了。
不用谢,因为那是他心甘情愿。
不用谢,因为守护她早已成为本能。
晚饭后,林曦想起什么,从卧室拿出那个旧收纳盒。
她坐在沙发上,一张张翻看里面的东西——成绩单、旧照片、获奖证书……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那本素描本。
林曦抬起头,看向正在阳台打电话的沈今辞。
夜色中,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许泽刚刚挂掉一个电话。
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灯火通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找到线索了。
林曦高中时最好的朋友,那个远嫁外省多年未联系的朋友。
对方说,记得林曦确实有本宝贝得不行的素描本,里面好像画过“一个总是偷偷看她的男生”。
虽然那位闺蜜也没看清男生的脸,但她记得一个细节——素描本的扉页上,林曦用荧光笔写了一句英文:
“to the one who stands in the rain for me.”
为我站在雨中的那个人。
许泽不知道这句话是否与沈今辞有关。
但没关系,只要它听起来足够暧昧,足够引人遐想,就够了。
许泽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沈文柏说得对,有时候最锋利的刀,不是钢铁打造的。
而是用记忆、用旧时光、用那些本该美好的东西,精心淬炼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