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沟的秋日,天高云淡。
游击队营地里则是一片繁忙景象,缴获的武器物资都在仓库堆成了小山,队员们脸上都带着久违的喜气。
冯立仁站在地窨子前,手里拿着一份刚整理出来的战利品清单,眉头却微微蹙起。
于正来大步走来,肋下的伤似乎好利索了,声音洪亮如钟:“冯大哥,这下咱可发财了!这回光是子弹就缴获了数千发,够咱们打上好几仗了!”
“正来,先别光顾着高兴。”冯立仁将清单递过去,“你看看,目前粮食物资只够维持半个月的了,药品彦儒倒是去寻摸了点,不至于到了却于无。”
于正来接过清单,咧嘴笑道:“有了这些枪支弹药,还怕搞不到粮食?咱们不如再去端掉他龙千伦几个据点!”
“糊涂!”冯立仁声音一沉,“龙千伦不久前刚失败,我不信他长谷川不加强防备。咱挑这时候去硬碰硬,难道不是自投罗网吗?”
离二人不远的地方,雷山正蹲在一旁擦拭着新缴获的枪支,头也不抬地说:“立仁他说得对。长谷川那条毒蛇,没准这会儿真有预谋,正等着咱们往陷阱里跳呢。”
“雷山大哥,您这时候拆我的台做什么?咱缴获了这些装备,还有什么可怕长谷川的?”
面对于正来的反问,雷山则是不为所动,依旧说道:“我也是个老猎户了,别的先不谈,在打猎这一道上见的不少,以前比我胆子大的猎户多了,但他们都不如我精细,没把大虫看在眼里,捕猎也不讲究原则,奔着薅绝户的目的去,反倒遭了报应。”
雷山停顿了一会儿,把手上的枪支收拾完,随后转身正视于正来道,“咱们不能不把这对手不当回事,要我看这长谷川可比起山里山外的猎物还要阴狠,正来,咱得上点心啊!不能赢了一把就膨胀自大啊。”
另一边,严佰柯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声道:“大队长,黑风岭派人来了,是上次走的那个刀疤脸,他还带着礼物。”
冯立仁眼中精光一闪:“哦?来得正好。请他们到咱会客用的地窨子去,我随后就到。”
于正来拉住冯立仁:“冯大哥,咱们跟这些土匪有什么好谈的?要我说,其实和黑狗子没什么两样,勉强比他们强点有限。”
“理是这个理,所以咱们务必要谈一下。”冯立仁整理了一下衣领,“瞎老崔这条地头蛇,用好了是把利刃,用不好就是祸害。”
会客的草棚里,刀疤脸带着两个喽啰,面前摆着两匹东洋布和几袋盐。
见冯立仁进来,他连忙起身抱拳:“冯大队长,崔爷让我们来给您道谢,顺便备了点薄礼。”
冯立仁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坐下:“崔爷太客气了。上次多亏黑风岭的弟兄们相助,这份情谊,冯某记下了。”
刀疤脸见冯立仁如此客气,反而有些局促:“冯大队长,我们崔爷说...说想跟贵军交个朋友。往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哦?”
冯立仁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崔爷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冯某?”
刀疤脸凑近些,压低声音:“我们崔爷说,长谷川最近在整顿保安队,怕是很快就要有大动作。他还说……说愿意给贵军提供情报。”
冯立仁与旁边的于正来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道:“崔爷的好意,冯某心领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黑风岭的弟兄若是真心抗日,何不加入游击队,共同杀敌?”
刀疤脸脸色微变,干笑两声:“这个……冯大队长,事有点大,我得回去和崔爷商量商量。”
送走黑风岭的人后,于正来忍不住问:“冯大哥,你刚才是试探他们呢吧?”
冯立仁望着远去的背影,沉声道:“瞎老崔是在观望风向。
若是我们势大,他就倒向我们;若是鬼子势大,他随时可能出卖我们。这种人,见风使舵,能用,但不可信。”
这时,陈彦儒匆匆走来,脸上带着忧色:“大队长,伤员中又有人发烧了。我们的奎宁已经用完了,再找不到消炎药,我怕……”
冯立仁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忽然道:“佰柯,你今晚带两个人悄悄进城,找王有福。他知道该怎么做。”
严佰柯立即起身:“明白。”
“等等。”冯立仁叫住他,“告诉有福,最近风声紧,一切以安全为重。若是实在弄不到药……也没啥的,就想办法搞些草药先顶着。”
夜幕降临,营地中央燃起篝火。冯立仁召集全体队员,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同志们,我们打了胜仗,但也不能骄傲。长谷川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他环视着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从明天起,我们要做好三件事:
第一,加紧训练,特别是新式武器的使用;第二,开辟新的补给线,不能总指望缴获;第三,要发动群众,让老百姓都成为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雷终站起来,挺直胸膛:“大队长,我愿意带人去开辟新的补给线!”
李铁竹也抢着说:“我去联系各村的堡垒户!”
冯立仁欣慰地点点头,目光落在一直安静听着的冯程身上:“冯程,你带着妹妹和其他孩子,跟着陈叔叔多认字。
等日后要建设家园时,还得靠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年轻人。”
小冯程认真地点点头,握紧了拳头。
夜深了,冯立仁还在地窨子里研究地图。李铁兰轻轻走进来,为他披上一件袄子:“立仁,该休息了。”
冯立仁握住妻子的手,轻声道:“铁兰,我在想,是时候让冯程晓晓他们学习更多的知识了。
等以后要是能打跑鬼子,咱们可就要重建塞罕坝,还祖辈一个崭新的新家园。
李铁兰靠在他肩头,柔声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秋风吹过山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冯立仁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必须在这风暴来临之前,为游击队,为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找到一条生路。
远处,严佰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向着围场县城的方向疾行。
而在黑风岭上,瞎老崔也在听着刀疤脸的汇报,混浊的眼睛在油灯下闪着莫测的光。
这个秋天,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