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扶风书院的庭院里已飘着淡淡的香甜。
轩辕晓婉攥着绣了一半的荷包，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是她熬了两个晚上的成果。她蹦跳着穿过回廊，银镯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杜恒泰说过今早就会从城西回来，她特意留了灶上温着的莲子羹，还揣了两块刚出炉的绿豆糕，就盼着给他一个惊喜。
“杜恒泰！你回来啦！”
轩辕晓婉刚跑出垂花门，却见捌万带着几个侍卫垂头丧气地站在月洞门内。那汉子浑身湿透，青布短打往下淌着泥水，靴子上还沾着河底的青苔和不知名的水草，裤脚卷着，露出的小腿上有好几道划痕，一见她便“哇”地哭出声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捌万，怎么回事？”轩辕晓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荷包从手中滑落，绣线散开了几缕。她快步上前，“杜恒泰呢？……他不是说今早回来吗？”
捌万瘫坐在青石板上，抹着脸上的泥水和泪水，嗓子哭得嘶哑：“呜呜……我家公子本来是要去城西老井，半路查到毒漆藤的新痕迹，就一路追到了城北……”他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道，“然后就跑去河滩上游巡查，可……可等我们跟到河滩时，只捡到他一只靴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紫修和发财呢？”缗紫若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素色裙裾沾着草叶，显然刚从药圃回来。她的脸色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凝重，目光快速扫过捌万和其他侍卫狼狈的模样。
“紫修和发财还在水里捞，……”他捶着地面，青石板被他捶得咚咚响，“他们让我先回来报信儿……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公子！要是我跟紧点，公子就不会……”他越说越自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缗紫若目光扫过捌万湿透的衣襟，又看了看他腿上的伤口，语气依旧平静，却伸手按住了微微颤抖的轩辕晓婉，轻声道：“先起来说话，堂哥水性好，闭气能闭一炷香呢，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着从食盒里取出两个温热的馒头，塞到捌万手里，“先垫垫肚子，暖暖身子。你带路，我们现在就去河滩。”
“啊……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不见……”发懵的轩辕晓婉慌了神，像没听到缗紫若的话似的，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她猛然抓着缗紫若的胳膊，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央求道：“紫若姐姐，带上我！我也要去！”
“你不会骑马，河滩路不好走，还是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缗紫若拍了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们找到他就立刻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我可以的！”轩辕晓婉猛地松开手，转身就往马厩跑，裙角扫过廊柱，撞出清脆的响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回荡在庭院里：“我可以！就算摔死在马背上，我也要去！我不能在这里等！”
缗紫若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捌万说：“快跟上，别让她出事。”
一行三人策马出了书院。
轩辕晓婉的黑马显然不熟悉生手，在石板路上横冲直撞，好几次差点把她甩下来。她死死攥着缰绳，胳膊被勒出红痕，却咬着牙不肯松手。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杜恒泰，你等着我，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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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城北河滩时，马蹄刚踏上湿滑的卵石，黑马一个趔趄，轩辕晓婉顿时失去了平衡，连人带马摔在浅滩上。冰凉的河水溅了她一身，泥沙糊了满脸，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她顾不上疼，也顾不上擦脸上的泥污，连滚带爬地冲进湍急的河水里。
初春的河水冰得刺骨，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袍，轩辕晓婉疯了似的，对着翻涌的浊浪嘶吼：“杜恒泰！你出来！我不许你躲着我！你给我快出来……”喊声撞在对岸的崖壁上弹回来，碎成一片呜咽。
她想起傍晚杜恒泰还笑着给她削苹果，说要带她去后山看桃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河水淌进嘴里，又苦又涩：“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桃花……你这个骗子！你要是敢有事，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此时的河滩早已乱作一团。
紫修和发财一次次潜入墨绿色的河水中，紫修的发梢滴下的水珠里混着细小的毒藤碎末，右臂上缠着的布条早已被血染透，红色的血迹在水中晕开，又被湍急的水流冲散。发财水性稍差，每一次浮出水面都大口喘着气，呛了好几口河水，却还是抹了把脸，又一头扎了进去。
轩辕思衡带着侍卫沿岸搜寻，玄色衣袍的下摆沾满泥点，靴子陷进河滩的软泥里，手中握着一柄弯刀，不时砍断顺流漂来的毒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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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紫修突然从水里探出头，右臂上缠着的布条已被血染透，“他被卡在下游的石缝里了！”
众人合力将杜恒泰拖上岸时，他早已面色青紫，四肢被毒藤缠得像个粽子，那些带着倒刺的藤蔓深深嵌进皮肉，伤口处泛着黑紫色的肿痕。轩辕晓婉扑过去时被石子绊倒，膝盖磕出鲜血也顾不上疼，疯了似的撕扯那些毒藤，指尖被倒刺划破渗出血珠，混着泪水滴在杜恒泰冰冷的脸上。
“快……快来人啊……”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固执地将他的头抱在怀里，用体温焐着他冰透的脸颊，“紫若姐姐，求求你……救救他……”
缗紫若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银针扎向杜恒泰的几处大穴，又将捣碎的如意草敷在他的伤口上：“别慌，他还有脉搏。”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侍卫升起篝火，“毒藤的汁液遇热会扩散，得先稳住毒性。”
紫修甩了甩头上的水，拧干湿透的衣袍：“这片河滩的淤泥里藏着大量毒藤根茎，显然是人为投放在河滩里。”他捡起一根缠在杜恒泰脚踝上的断藤，藤节处有明显的刀砍痕迹，“他落水后应该挣扎过。”
轩辕思衡望着河心翻涌的漩涡，眉头紧锁，他转头看向侍卫，“封锁河滩上下游，一寸寸地搜，绝不放过任何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