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车场位于城市边缘,是一片被遗忘的工业废墟。生锈的汽车骨架堆积如山,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汗水的混合气味,远处传来人群疯狂的呐喊,伴随着肉体撞击的闷响。
纪年带着冷月穿过一条隐蔽的小径,这条路由废弃轮胎和破败的集装箱堆叠而成,显然是常年被人踩踏出来的捷径。他的动作敏捷而无声,对这里的每一个转弯、每一处藏身点都了如指掌。
“你对这里很熟。”冷月低声说,她的高跟鞋早已换成了便于行动的平底鞋,但依然保持着警觉的姿态。
纪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以前常来淘换零件。”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远处的喧嚣淹没。
他们来到一个堆满报废引擎的制高点,下方的情景一览无余。一个用铁丝网围成的简易擂台矗立在空地中央,四周挤满了疯狂下注的人群。擂台上,蛮牛正艰难地招架着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的攻击。
那就是“绞肉机”。
蛮牛的状况很不好。他的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嘴角不断渗血,每一次移动都显得异常艰难。相比之下,“绞肉机”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每一次出拳都带着致命的力量。
“我们必须尽快下去。”冷月皱眉,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配枪的位置。
“别急。”纪年按住她的手腕,“看那边。”
他指向擂台侧面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面坐着几个衣着光鲜的人,正悠闲地品着酒,与台下疯狂的氛围格格不入。其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数着一叠钞票。
“那是庄家。”纪年说,“直接冲进去救人,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就在这时,擂台上传来一声闷响。蛮牛被一记重拳击倒在地,裁判开始读秒。
“没时间了!”冷月急切地说。
纪年的目光在场地内快速扫过,最后定格在擂台后方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跟我来。”
他们沿着阴影快速移动,来到擂台后方。这里堆满了各种训练器材和医疗用品,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在忙碌地准备下一场比赛。
纪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Zippo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一圈。“给我三十秒。”
他悄然潜入杂物堆后方,冷月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很快,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接着是工作人员的惊呼声。
“着火了!快拿灭火器!”
浓烟从杂物堆后方升起,人群开始骚动。裁判的读秒被打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起火点。
趁此机会,冷月快速冲到擂台边。蛮牛正艰难地试图爬起来,看到她时愣了一下。
“还能走吗?”冷月简洁地问。
蛮牛咬牙点头,扶着围绳站起身。但他的伤势显然比看上去更重,刚迈出一步就险些摔倒。
“看来是不行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绞肉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后,那双野兽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凶光。他比在擂台上看起来更加高大,浑身的肌肉虬结,像一座移动的小山。
冷月毫不犹豫地拔枪对准他:“退后。”
“绞肉机”发出低沉的笑声:“在这里,枪不如拳头好使。”
四周的人群开始围拢过来,他们的眼神充满敌意。在这个法外之地,破坏规矩的人从来不受欢迎。
“麻烦大了。”蛮牛苦笑着说,勉强摆出防御姿势。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我赌这位女士的枪比较快。”
纪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人群外围,手里把玩着那个打火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微微一滞。
“绞肉机”眯起眼睛:“你是谁?”
“一个路过的热心市民。”纪年慢悠悠地说,目光却锐利如刀,“顺便说一句,你背后的庄家刚才已经带着钱溜了。看来你的赢家奖金是拿不到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绞肉机”猛地回头,发现高台上果然已经空无一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赌徒们发现庄家跑路,开始愤怒地砸毁场地设施。纪年趁机冲到冷月身边,架起蛮牛的另一只胳膊。
“该走了。”
三人趁着混乱向外突围。但“绞肉机”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像一头发狂的公牛般冲了过来。
“带他先走。”纪年把蛮牛推给冷月,转身迎向“绞肉机”。
“你疯了?”冷月惊呼,“他一个人能打十个你!”
纪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冲过来的对手。在“绞肉机”的拳头即将击中他面门的瞬间,他轻轻侧身,手指在对方肘部某个位置轻轻一点。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绞肉机”那势不可挡的一拳突然偏离方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他试图爬起来,却发现右臂完全使不上力气。
“你对我做了什么?”“绞肉机”又惊又怒地吼道。
“只是提醒你,打架不能光靠蛮力。”纪年淡淡地说,转身跟上冷月他们。
他们沿着来路快速撤离,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蛮牛的状况很不好,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气。
“为什么要这么做?”冷月突然问纪年。
纪年正在检查蛮牛的伤势,闻言头也不抬:“做什么?”
“那种精准的打击手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纪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继续检查伤势:“以前学过一点推拿,正好知道几个穴位。”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让人信服,但冷月没有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尊重这一点。
他们回到“心轨小筑”时,天边已经泛白。林薇薇早就等在店里,看到他们立即迎了上来。
“我的天!你怎么伤成这样!”她看到蛮牛的惨状,惊呼出声。
“死不了。”蛮牛勉强笑了笑,随即因牵动伤口而倒吸一口冷气。
林薇薇赶紧取出医疗箱,开始为蛮牛处理伤口。她的动作专业而熟练,显然受过相关训练。
纪年走到柜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经过一夜的奔波,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然清明。
“谢谢。”冷月走到他身边,轻声说。
纪年挑眉:“为了什么?”
“为了一切。”冷月说,“如果没有你,今晚不会这么顺利。”
纪年喝了口水,没有接话。窗外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蛮牛的伤势比想象中更严重。除了表面的淤青和撕裂伤,还有两根肋骨骨裂。林薇薇为他做了紧急处理,但建议还是要去正规医院检查。
“不行。”蛮牛立即拒绝,“不能留记录。”
“但是你的伤......”
“我撑得住。”蛮牛咬牙说,“小斌还需要我。”
提到弟弟,现场陷入沉默。最后还是纪年开口:“我知道一个地下医生,技术不错,而且不会问太多问题。”
冷月皱眉:“可靠吗?”
“至少比某些正规医院可靠。”纪年意有所指地说。
他们决定天亮后就带蛮牛去看医生。在出发前,还有几个小时可以休息。林薇薇坚持要让蛮牛躺在唯一的沙发上,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盹。
冷月和纪年站在店门口,看着渐渐苏醒的城市。
“你觉得,‘记忆扒手’下一步会做什么?”冷月突然问。
纪年望着远处高耸的“创生科技”大厦,眼神深邃:“等待,或者主动出击。但无论如何,我们得做好准备。”
晨光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坚毅。这个平时总是一副懒散模样的男人,在关键时刻展现出的能力和决断,让冷月不得不重新评估他。
也许,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他是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