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恒也很快得知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省卫健委?” 许恒眼底满是错愕。他一直以为这事是京城那边的人在背后主导,没想到竟真的牵扯到了省里的力量?可省里那几位他打过交道的领导,向来态度暧昧,除了最初为了把项目留在省内与他有过几番博弈,最终还是无奈拱手让给了上级部门,之后便再无过多表态 —— 怎么会突然在小东的事情上如此兴师动众?
许恒对着手机屏幕皱紧眉头,指尖敲击着桌面,琢磨了好一会儿。之前接触的省里领导里,有谁会这么直接出手,明着帮衬宋华平来跟自己为难?还是说,真正的推手并非省领导,而是卫生健康条线内部的人?这么一想,倒也说得通——条线内的利益盘根错节,保不齐有人想借着宋华平这颗棋子搅乱局面。
说起这个宋华平,也算是个“奇人”。自被任命为项目副总后,他在项目工地上待了不过个把月,便以“对接技术改革细节”为由常驻京城,天天泡在技术改革小组的办公室里。三十来岁的年纪,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总是半眯着,看人时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平日里穿得一丝不苟,白衬衫的袖口永远扣得严实,说话温声细语,透着股文质彬彬的学识派模样,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个踏实做事的技术型干部。
可许恒却早看透了他这副皮囊下的心思。虽说这几个月来交集不少,宋华平每次在他面前也是很有分寸,颇有些敬畏之意;但宋华平从未真正露过底牌,每次讨论项目细节时,他总爱绕着圈子说话,关键问题上要么打太极,要么就把“技术改革小组的意见”搬出来当挡箭牌。
许恒记得有一次,关于核心技术的落地方案,两人在会议上起了争执,宋华平表面上笑着说“许总经验丰富,我得多向您学习”,转头就把会议记录掐头去尾地发给了改革小组,暗指许恒“固执己见,阻碍创新”。
“这么看来,这次省卫健委突然插手小东的事,十有八九是他在背后运作。”许恒靠在椅背上,手指摩挲着下巴,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他太清楚宋华平的套路了——从不正面冲突,却擅长借势施压,这次怕是想借着卫生系统的力量,先掌控小东这个“关键人”,再迫使魏工退让,一步步蚕食整个研究项目技术的主导权。
想到这里,许恒立刻拨通了元熙的电话:“元熙,小东的治疗方案和研究数据一定要攥紧,绝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
电话那头的元熙已经平复了前一天的情绪,沉声回应:“我清楚。原手术方案、治疗记录这类资料本就存档于昌城医院,卫健委那边大概率已经调阅核实了。但研究小组的资料 —— 尤其是核心实验数据,全部由我这边保管。虽说行业内有数据共享的惯例,但对于仍在推进中的在研项目,按规定是可以拒绝调取的。”
与元熙通过电话,许恒心里安定不少,不过还是气愤不已,左涛在一旁劝解,“没想到他们会从这处打主意,说到底不过是病急乱投医。魏工那个人我了解,尤其事关孩子的安危,他既然认准了嫂子和丁主任,绝不会同意更换主治医生。”
许恒,“我上午给他打过电话,他也是接到家里人的消息才知晓前因后果,当即就表态不会任由他们摆布。不过听说省里已经派人去找了他母亲 —— 那位老太太你也见过,本就是个再普通不过、满心疼爱孙子的老人,当初手术时也没少为孩子的事操心。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听说是省里的领导,还特意关心孙子的安危、看重她儿子,三言两语就被糊弄着给魏工打了电话。”
“魏工孝顺,他爱人又实在,家里人恐怕难免会在一旁劝说吧?” 左涛问道。
“嗯,听说省里的人还打算给她姐姐一家安排工作,这套感情牌打得又全又细。而且宋华平特意托人去看望过魏工家人,送了不少东西,还特意提了要把孩子接到京城治疗照顾。”
左涛嗤笑一声:“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他们才想到这一层,未免也太自大了。之前怕不是觉得那项技术能手到擒来,还以为只要上面发了话,魏工就会乖乖献上。眼看着硬的拿不下来,就开始走这种旁门左道了?”
“或许是之前我们项目推进得太顺利,让他们误以为这技术唾手可得,根本没把魏工的态度当回事。”
“二哥,那后续该怎么办?魏工向来是听家里人劝的,真要是被家里人说动了心,咱们这边可就彻底被动了。再说那孩子的病情现在已经稳定了,他们嘴上说着要研究病况发展,说白了就是借着这个由头,把魏工的家人攥在手里,好借此左右他的决策啊。”
许恒点头,“他们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但魏工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当初一来是我找了顶尖医生救了他儿子,二来咱们给出的合作条件也相当优渥,完全尊重他在技术上的主导权和话语权,这才让他下定决心跟咱们合作。我相信,这些小伎俩,还不至于让他背弃承诺。不过,针对他家里人那边的情况,倒是得提前做些部署。”
“由此可见,上面压根没打算追加经费支持宋华平,不然也不会出这种招。二哥,我觉得你得适时向上头递句话、喊几声,不能让咱们白白被动。”
许恒抬了抬眼,“汇报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下周回一趟京城。这边的事,你多上点心盯着。”
左涛沉声应道:“放心吧二哥,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