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复诊通知,要去左老家中开展工作。当她跟着工作人员抵达左家时,立刻察觉到保卫工作明显升级。院内依旧维持着往日的静谧,氛围却截然不同,一股无形的紧绷感扑面而来。
她明明已经知晓左老安然无恙,可这反常的气氛还是让她心头莫名发紧。就像昨天在王家 虽然在场人并不少,可无论是客厅,还是别墅院内,都有些过于的安静,让元熙生出一丝局促与不安。
元熙和工作人员刚到左老起居室门外,就被门口的警卫拦了下来。
“首长昨今两日做了不少检查,人很乏累,特意吩咐了,保健委的同志先去客厅稍作休息,由元医生进来复诊。”
元熙刚推门踏入屋内,身后的门便被警卫迅速合上,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屋外的一切声响,瞬间将喧嚣挡在门外。她往里走了几步,只见左老正躺在临窗的摇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线装书慢悠悠翻着,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他的助理和保健护士,两人神色平静。
元熙放轻脚步,走到左老几步开外,微微欠身,轻声唤道:“左老?”
“呵,元医生来了。” 左老缓缓合上书,抬眼看向她,目光里没有丝毫病态,反倒带着几分了然的温和,他示意护士,“你们去把检查资料拿给元医生。”
护士应声起身,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离开。屋内只剩三人,左老坐直身子,脸上这时就挂上了笑意:“小元,不用按复诊流程来,我没什么大碍。”
元熙一愣,刚要开口询问,就被左老抬手打断。
“那些检查都做过也看过了,没什么事,一会儿你再例行看看就行。” 左老语气平淡,话里却带着几分刻意流露的无奈,“昨天的事我听说了,本就是我随口放了个风,没想到倒引来这么多检查,闹得沸沸扬扬的,哎。”
“老首长,谢谢您。” 元熙心头一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里藏着难掩的感激。
“哎呀,你这小丫头也太见外了。” 左老笑着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打趣,“我听说你都喊许老头‘爷爷’了,怎么到我这儿倒生分了?小恒那孩子见了我,左一句爷爷右一句爷爷,嘴甜得很,比小涛还亲呢。”
元熙闻言,鼻头又是一酸,被左老这温和的打趣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先前的拘谨瞬间消散,脆生生喊了一句:“左爷爷,谢谢您!”
“嘿,这就对了嘛。” 左老眉眼舒展,笑得更温和了,“都是自家的孩子,护着是应该的,值得什么谢?不过早知道要做这么多检查、惊动这么多人,我这马虎眼倒是该打的小一些才是。”
元熙被左老逗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一旁的助理也憋不住笑意,适时接话圆场:“老首长,您本就到了定期检查的时间,这次不过是细致了些,多增加了两个项目,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今天刚好元医生再来把把关,后续大家也能更放心些。”
“行了,我也就是跟小元随便唠两句。你是不知道,我早上门都没让出,憋坏了。” 左老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故意的抱怨,眼神却藏着笑意,“你赶紧给我出个诊断结果,我好出去溜达溜达,省得他们总盯着。”
元熙终究没忍住,嘴角弯起一抹轻笑,可心头的感动,却如绵密的暖潮般汹涌涌上,眼眶微微发热。她张了张嘴,只低声道:“我…… 我知道了,左爷爷。”
“昨天,那边不太好?” 左老抬眼看向元熙,目光沉沉。
元熙轻轻点了头,“家属们提出想做心脏移植,但不满足条件了。”
而后她便没再多说。对保健医生而言,各位首长的诊疗信息向来是高度保密的,恪守保密原则、不对外透露半分,是刻在骨子里的职业准则。但问话的是左老,她心里清楚,左老这话无关其他,只是出于老一辈之间的牵挂与关怀,自己这个简单的回答表态,并非泄露机密,不过是回应一份纯粹的关心罢了。
左老没有追问,神色平静地转开了话题,话语却落到了赵军生身上:“这些糊涂迷了心窍的人,临了还要被他们这么折腾。那位年轻时可是个坦荡豪气的性子,虽说当年打交道不多,可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不该如此的。”
“我想家属们会尊重老人的意愿。” 元熙轻声回应,语气温和却带着笃定,既恪守着职业边界,也悄悄呼应了左老话里的惋惜。
“那要是他身体条件允许,这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率能有多少?” 左老指尖轻轻叩着扶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把一个人的心脏换到另一个人身上,搁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咱们的医学技术发展到这份上,实在是……” 他顿了顿,笑着补充,“就是随口聊聊,多了解点医学知识。”
“心脏移植确实是高难度的特殊手术。” 元熙耐心解释,“这需要供心精准匹配、体外循环稳定支持、血管显微吻合等一系列关键环节,对医疗团队的协作能力、设备的先进程度,还有术后的精细化管理都有着极高要求,不过它也是终末期心衰患者的终极治疗方案。目前咱们的技术已经全面对标国际水平,手术成功率和术后生存率都达到了国际主流标准,整个技术体系也日趋成熟。”
左老眼神亮了亮,追问道:“这么说,要是能早点做决策,这手术是完全可行的?”
元熙轻轻摇头,语气严谨:“首长的资料我只看到部分,没法确定几年前未选择心脏移植的根本原因。但就目前信息来看,首长还合并有肾功能不全和自身免疫性疾病,这两项都是心脏移植的明确禁忌症。”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算这些禁忌症都不存在,也得找到理想的心源才行。有些急症患者,往往就卡在等心源这一步上。不仅要血型、组织配型等各方面完全适配,还得有捐献者自愿捐赠,整个流程也需要一定时间。”
一旁的助理忽然插话:“匹配的心脏来源并不是难事,真正考验人的还是医生的技术吧?”
元熙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错愕 —— 临床中多少终末期心衰患者,就是因为等不到合适的器官来源,病情不断恶化,最终遗憾离世,怎么会有人觉得 “来源不算难”?
作为医生,她比谁都清楚一台心脏移植手术要经历多少严苛流程:捐献者需符合医学捐献标准,还要经过伦理审查、配型检测等一系列环节。她当然也知道,有些灰色途径或许能 “快速” 获取脏器,但当这种想法被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时,元熙还是被这份理所当然惊到了。
“脏器来源必须合法合规,这是底线。” 她定了定神,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
左老看出了她的不适和情绪,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助理,转而对元熙温和地说:“今天倒是跟你多聊了些你们专业的事。小元,你坚守自己的职业操守,这很好。” 他笑了笑,语气轻松下来,“我老头子就是在家闷得慌,随口闲聊而已,你别往心里去。现在你赶紧给我出个诊断结论,我还得出去散散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