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自接许恒回项目后,便沉下心来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研究小组进展远超预期,组员们个个锐意进取、干劲十足。丁家英已多次提及,期盼他们早日出成绩,为项目再添突破。
这一天,丁家英特意让元熙去他的办公室。元熙到后,他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拿出一份手稿递了过来。元熙满心不解地接过,低头仔细翻看。
手稿记录的是一份病理情况,但内容格外简略,只有几句基础描述,关键的检查检验资料全无。元熙快速看完,抬眼看向丁家英,疑惑地问:“主任,这是哪位病人的病情?这些资料太不完整了,只能初步判断是严重的心脏衰竭,但还需要结合详细检查报告才能进一步确诊和评估。”
丁家英一手握着笔,笔尖不住地在桌面上轻点,语气沉缓:“对,这是病人的基本情况,我能提供的资料只有这些。我可以补充些细节,病人今年八十二岁,有多年冠心病病史,近期突发呼吸困难,经过多番救治后症状仍未缓解。”
元熙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仅靠这些零散信息,根本无法精准判断病人当前的身体状况和治疗方向。她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判断:“听您的描述,病人的病情已经发展到危重阶段,大概率已失去手术治疗的机会,需要提前告知病人本人和家属,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她暗自猜测,或许是外地病人不便转院,或是其他医院的医生、家属特意咨询到丁家英这里,希望得到专业建议。
但丁家英的神色却异于往常,没有了平日的从容轻松,反而满是凝重。
“我判断下来也是无力回天,可有人不允许放弃。” 他说完重重叹了口气,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扑面而来,让元熙也莫名心头一沉。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若真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病人或许难以接受,家属难免悲痛,但谁也无法违背生命的自然规律。身为医生,我们的职责固然是不断精进医术,探索更多治疗可能,创造更多生命奇迹,为病人带去希望与曙光,但医学终究有其局限,并非所有困境都能突破。”
丁家英依旧点着头,看向元熙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复杂与深意。
元熙越发困惑不解,忍不住问道:“主任,您为何这样看着我?”
丁家英终究还是开了口,语气沉缓:“这个病人长期患有严重心脏病,身边配备着顶尖的医疗团队,日常护理也极为细致。病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理论上来说也算符合病情进展规律。前几天,有人突然让我参与到他的救治工作中,我给出的诊断结果和其他医生的一致。本以为这事就此了结,可昨天我听到个消息 —— 有人把你推荐给了病人和家属。”
元熙猛地一怔,手里的手稿差点没攥住,眼底满是难以置信:“推荐我?主任,这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刚晋升没多久的年轻医生,虽然有过不少的病重患者的手术经历,但是每回都是和其他主任一起,真正的主刀极重病例的手术都还算不上。更何况独立接手过如此危重的高龄患者,而且对方身边已有顶尖医疗团队。
丁家英指尖摩挲着笔杆,神色愈发凝重:“我起初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消息来源很可靠。推荐人了解到你之前的一些表现,认为或许能有新的思路,病人家属那边又极想要挽留住病人人的生命,因此轻易就接受了推荐。”
元熙眉头紧蹙,心头像压了块巨石般沉甸甸的:“可我的资历根本不足以被这样推荐吧?我以往的手术病例里,也没有这方面突出的案例。而且我目前的研究方向重点不在这一块,还停留在理论阶段,根本没到临床应用的程度。这么危重的病人,稍有差池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知道。” 丁家英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今天上午已经试图拒绝过,可对方态度很坚决,甚至暗示这是我们态度有问题,不愿意 。”
这话让元熙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复杂。她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丁家英,眼神里满是挣扎:“您的意思是,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丁家英望着她,眼神复杂难辨:“选择权在你手里,但你要想清楚 —— 接下这个担子,我们大概率要面对难以预料的风险和压力;可要是不去,咱们这边也会陷入进退两难的被动境地。而且会被扣上不尽力的帽子。” 他顿了顿,语气沉得像压了块石头,“那个推荐你的人,能量不小,而且还是之前和你陷害事件有关的刘伟正。”
元熙攥紧了拳头,指尖泛白。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映得两人的神色都格外沉重。
“那个刘伟正在家属那边把话说得很满,说你曾给左老他们做过手术,是业内难得的天才,笃定你一定有办法帮病人延续生命。”
元熙瞬间明白,这根本不只是救治病人那么简单,这是一场阴谋,甚至是一场针对她的陷阱。她是医生,治病是天职,无法轻易拒绝病人。但任何医生都清楚,医学总有局限,并非所有病情都能医治。
看着丁家英这般为难的神色,再想到推荐人是刘伟正,可想而知,这位病人的身份必定极为特殊。家属们或许还极度依赖病人的身份地位,以此维系家族的荣耀与存续。
若是只是去看一看、做些常规评估,那倒没什么问题。可要是家属那边抱着不切实际的极大希望,自己届时便很难脱身。据实告知病情后,恐怕经蒋来宽一番添油加醋的言论运作,自己日后的行医前途便会岌岌可危。这一招简直是不管有枣无枣,先打几杆子,摆明了是想把她拖入泥潭,无论结果如何,都能让她难堪。
“主任,病人是什么身份?”元熙不得不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