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的车速不必说，但车技可比老李差的远了。许恒一手捂嘴，一手拉扶手，心里大骂，嘴上还不时说一句，快点，手还得不时点一下持续拨打着电话。
小北心里也急，元医生最好是睡着了：她或许是因为独守空房，孤独寂寞伤感，早早的就上了床；或许是悲伤过度，从而对二少产生了怨念，并不想理会他，然后不接手机。但凡不是这两条……小北不敢多想，脚下油门踩到底，后视镜内许恒的状态他清楚，不过没理会。
下车时许恒脸面煞白，顾不上吐，将怀里东西朝小北一扔，奔电梯间跑去。上楼，开门，客厅灯亮着，许恒连鞋都没换就朝里面冲去，却听得厨房那边传来声响。
小北跟在后面，已经瞥见了茶几上的手机，他耳朵尖也听到了厨房铛铛铛的声音，脸色大变，全身戒备起来，一跃就到了许恒前面，朝厨房而去。
门推开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就见元熙围着粉色围裙，头上还戴着个蓝色手术帽，碎发被仔细拢住。她站在灶台前，握刀的手稳而有力，正专注地剁着肉馅，刀刃起落间带着利落劲儿。旁边料理台上更是码的整整齐齐：炸好的豆腐泡金黄金黄，鼓鼓囊囊；腊肉腊肠油光锃亮，片片相叠，很是美观；米粉肉裹着酱汁，透着酱香；肉丸子倒是看着有些焦黑，不过圆滚滚的，看着紧实的很。
元熙正剁的欢快，完全没注意到两人要掉出来的眼珠子。许恒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先吐，还是先生气，还是先把人抱到怀里感受一下真实性。
“熙熙。”最终许恒只是轻声唤她。
剁肉的声音盖住了呼唤，许恒叹气朝她走去，又喊道：“熙熙。”
这一下元熙猛的一顿，菜刀险些脱力，肩膀瑟缩了下，转头时眼里还凝着惊慌。她条件反射扬起刀，好似防备着。当看清是许恒时，脸上还真正的由惊转喜。
“你怎么回来了。”她欢快的朝他靠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刀。
许恒一把将人抱着，将头抵在他胸口，说：“你听听，我的心跳多快。都快吓的跳出来了，你个傻丫头，你在干嘛？”许恒咬着后牙槽道，真心想骂她一顿，可是看到她正在精心弄的那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在干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准备年菜，准备迎接新的春天到来，可是本应家人相聚的时候，却只有她一人。
许恒不忍。
小北上前将元熙手上的刀接下，然后放在案台上。此时作为一个合格的跟班，他应该迅速消失，完美隐身；但是桌上那些刚炸好的肉丸深深的把他吸引住了，趁着两人还贴在一起，小北迅速用手兜了小半捧快速出了门。
“你怎么回来了。”元熙双手搂着许恒的腰，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嘶哑，眼角泛红的问。
许恒下巴顶着她头顶，不答反问道：“你一直在做这些？怎么想起来弄这些的？不是给你订好了年夜饭么，会让人送过来的啊。”
“突然间就想做了，然后越做越顺手，一下子就弄了好多。你看，都是我小时候吃过的，就是味道差了些，比不了家里那种味道。”
“大晚上的剁肉，你不怕别人误会？有绞肉机也不用。”
“我爷爷说了，肉还是要手工剁的好吃，有嚼劲。”元熙说完才反应过来，许恒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做吃的，还赶回来了？”
许恒失笑，这脑回路还真是不一般，如果不是此时她眼神清澈见底，都要以为她是为了逃避责问而编排的理由。
“熙熙，你是不是忘了咱俩的约定了？说好要打电话，要视频，要说了晚安才睡觉的。结果呢，你手机在哪？”许恒还是忍不住，用自己下巴戳着她的头。
“哎哟，真的搞忘了。”元熙惊的抬起头，眼里带着丝歉意：“手机没电就放外面充电了，几点了？我以为还早呢，想着一口气做完。而且我今天还学会了好几样菜的做法，可有意思了。”元熙脸上一时是恍然大悟，自己拍着脑袋自责；一时又漾开笑意，眼里闪过些求饶的神色和撒娇的憨态，许恒一时看的有些愣。
他真的心疼这个姑娘。
“剁肉馅准备做什么？”他松开了她，既然是备年菜，那就一起动手 —— 两人一同忙活、一起品尝，欢欢喜喜、团团圆圆的才叫过年。
“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元熙问。
“不用，见到你我就好了。”许恒压自胃里那点翻涌，忍着。
元熙就牵着他的手走向案台，眼尾含笑：“打算做酿豆腐，再留些馅儿明天包饺子。过年不都吃饺子么？” 她唇角扬起的弧度里，盛着望见许恒时眼底溢出的欢喜。
其实元熙的老家并无此习俗，但在京城生活的这几年，她也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在剁肉馅时，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亲手包上一顿饺子，开开心心的吃下去，她也就与许恒一同团年了一般。
许恒脱去外套，挽起袖子，接过木柄菜刀在砧板上敲出 “咚咚” 的节奏。他没干过这活，但好在元熙已经剁了一会儿，刀刃起落间肉末飞溅，元熙则侧过身子用筷子将肉丁归拢，偶尔抬眼扫到他手背上沾着的肉屑，便伸手替他拂去，然后欢快的笑着。
元熙生性内敛，极少露出这般不加掩饰的欢欣。许恒记得，这孩童般明快的笑意，曾在元熙老家的小江边见过，她蹲在一旁看许恒笨拙的挖蚯蚓时，在许恒鱼跑了手忙脚乱收竿时，她眼尾弯成月牙，连耳尖都漾着藏不住的雀跃。
她的幸福，遗留在了从前的旧时光里，许恒想一点一点的帮她拾起来。
“酿豆腐要留些颗粒感才好吃。” 元熙轻声提醒，同时手腕翻转着将剁好的肉馅拨进陶碗，许恒放下刀，帮着一起收拾。
“接下来怎么做？”他问。
“啊，等一下哈。”元熙正将最后一点肉馅盛好，才说道：“现在要调味，然后放在冰箱里腌上一晚上，明天就可以用了。”
“啊，还要等明天么？可是我有点想吃呢。”许恒声音不自觉的软下来，元熙听着有些好笑，好像一下子变成个贪吃的孩子般。
“偌，那个丸子和豆腐是熟的，可以吃，你尝尝。”元熙看了一眼许恒，补充了一句：“你不要看卖相一般，实际上味道，......咦，怎么看着少了些，我炸了一大盘啊。”
许恒扫了一眼，好像是不太对，两人一直忙乎，他一思索，便知道怎么回事，不禁有些来气，他都没还尝呢，倒是让小北先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