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药人?”柳彦舟心中一沉,压低声音,“竟是用万余名流民的魂魄炼制而成,楚魂用禁术加速催化,自身已受反噬,这才是他急于出世的原因。”
阿璃握紧手中的鎏金长刀,刀身因受力而微微震颤,她用眼色示意两人做好准备,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可就在此时,黑袍人突然转身,面罩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唯有左眼并非人眼,而是一颗诡异的黑色晶石,散发着幽幽的阴寒光芒。
他左眼的晶石微微转动,像是在感知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阿璃,柳彦舟,公孙婧,你们果然来了。”
“周昭只是你推到台前的棋子?”阿璃冷声问道。
“周昭?”楚魂嗤笑一声,满是嘲讽,“竖子不足与谋!当年雄烈王满门被屠,我拼死护住他仅存的两个儿子,楚昭资质平庸,周楚急功近利,我本想让他们一明一暗牵制大周,没想到一个兵败被杀刎,一个不堪一击。”
他抬手一挥,血池内突然掀起巨浪,数十名药人从血池中冲出,个个青面獠牙,皮肤呈青黑色,身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魂丝,“若不是他们败得太快,我何需动用禁术,折损三成修为催化万魂药人?”
柳彦舟心头一动,盯着他手中的“楚”字令牌:“你是楚王旧部?可周楚、周昭先辈一脉早已被先帝清算,你为何能存活至今?”
楚魂闻言,左眼的晶石猛地亮起,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存活?我楚烬何曾想过苟活!”
“楚烬?”公孙婧惊呼出声,“你是当年雄烈王麾下第一谋士,楚烬?传闻你在雄烈王府被围时,已葬身火海!”
“火海?”楚魂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如鬼哭,“那不过是我为脱身布下的假死之计!”
他手中令牌重重一敲地面,血池内的魂丝瞬间暴涨,“当年我本是山野书生,是雄烈王三顾茅庐请我出山,他知我之才,予我之信,待我如手足!我助他平定西疆,拓土千里,本以为能换来雄烈王一脉百年安稳,可先帝呢?一句‘功高震主’,一道‘谋逆’诏书,便让他满门抄斩!”
阿璃心中一震,她曾在史书上见过雄烈王的记载,只说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却从未提及这些隐情。
“你胡说!”阿璃厉声反驳,“雄烈王谋反属实,先帝赐死乃是顺应天意!”
“天意?”楚魂眼神猩红,左眼的晶石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是你们周室的天意!当年先帝病重,太子年幼,雄烈王手握重兵,朝中奸臣怕他辅政,便罗织罪名污蔑他谋反!我苦劝他交出兵权,归隐田园,可他念及与先帝的叔侄之情,不愿相信,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猛地指向阿璃,声音嘶哑,“我亲眼看着周室铁骑踏破王府,看着老弱妇孺被屠戮殆尽,看着雄烈王的头颅挂在城门上暴晒三日!那一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血海深仇,我怎能不报?”
柳彦舟眉头紧锁,楚烬的话虽偏激,却逻辑自洽,不似编造:“黑鹰教是你创立的?”
“不错!”楚魂昂首挺胸,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的骄傲,“我隐姓埋名,改楚烬为楚魂,意为‘楚王之魂不灭’!我对周楚兄弟可是寄予厚望!这三十年,我游历北境荒漠,拜入邪术宗门,以左眼为引,炼化阴魂晶石,忍受万魂噬心之痛,只为习得操控阴魂之术!我暗中联络雄烈王旧部,收纳江湖败类,在南北境建立黑鹰教,本想等时机成熟,内外夹击,没想到周昭这个废物,毁了我三十年的布局!”
他抬手一挥,数道黑色魂丝如毒蛇般射向阿璃,“若不是萧景琰他们仓促谋反,暴露了南境黑鹰教势力,我何需冒险用禁术催化万魂药人?今日,你们既然来了,便都给雄烈王陪葬吧!”
阿璃足尖一点,身形翻转,长刀劈出一道金色真气,斩断魂丝:“你为复仇,残害万余名流民,视人命如草芥,这与你口中的奸臣何异?”
“流民?”楚魂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人的牺牲,能换来周楚氏复兴,能让周室血债血偿,死得其所!”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当年雄烈王曾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今日我便用这万魂,为他铺就复国之路!”
公孙婧趁机掏出改良版的定狂散,手腕一抖,淡黄色的药粉如天女散花般落在药人身上:“你这是执念成魔!雄烈王若泉下有知,也绝不会认同你的所作所为!”
药人们动作一滞,眼中的凶光淡了几分,可仅仅片刻,魂丝便将药粉吞噬殆尽。
“没用的!”楚魂狂笑,“万魂药人受我操控,定狂散根本压制不了他们!”
“未必。”柳彦舟抬手甩出三枚焚阳火炸弹,金色火焰瞬间爆发,将冲在最前的三名药人包裹,魂丝遇火发出滋滋的焦糊声,“你用禁术催化,自身已受反噬,这阵法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
阿璃不再犹豫,手持长刀冲上前,刀光如练,直劈楚魂面门:“你的复仇,早已偏离初心,今日我便替天行道,了结你这执念!”
楚魂侧身避开,手中令牌一挥,无数魂丝缠绕而上:“替天行道?周室的天,早已不公!我楚烬一生,只为复仇,哪怕化为厉鬼,也绝不会罢休!”
他与阿璃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交错间,过往的回忆不断从他口中溢出,“你可知,当年雄烈王最疼爱的小女儿,死时才七岁,她不过是想捡一枚掉在地上的玉佩,便被周室士兵一剑刺穿胸膛……”
“够了!”阿璃心中一窒,长刀猛地劈向他左眼的晶石,“逝者已矣,你这般残害生灵,只会让更多人重蹈覆辙!”
“你懂什么!”楚魂嘶吼着格挡,嘴角溢出黑色血迹——禁术反噬让他气血翻涌,“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还叫我‘楚叔叔’……”
他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软,随即被恨意取代,“周室欠我的,欠周楚氏的,我要让他们千倍万倍地偿还!”
柳彦舟趁机绕到血池旁,焚阳火炸弹接连甩出,金色火焰在大厅内蔓延,焚烧着周围的黑袍教徒:“楚烬,你可知名册上那些朝中官员,不过是想利用你颠覆大周,他们根本不在乎周楚氏复兴!”
“我不在乎!”楚魂一掌拍向阿璃胸口,掌风凌厉,“我只要周室覆灭,只要那些人血债血偿!”
“嘭”的一声,阿璃被一掌击中,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嘴角溢出鲜血。
公孙婧见状,立刻将红瓷瓶中的九阳朱砂尽数撒入血池,红色朱砂与沸腾的血液接触,瞬间发出剧烈的滋滋声,阴魂们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消散。
“不!我的阴魂!”楚魂目眦欲裂,心口剧痛难忍,“我三十年的心血!”他疯了一般冲向血池,却被柳彦舟拦住。
“楚烬,醒醒吧!”柳彦舟手持匕首,匕首上涂抹着焚阳火油,“你的复仇,从来都只是一场自我欺骗!你不过是借着雄烈王的名义,宣泄自己的恨意!”
“胡说!”楚魂嘶吼着,左眼的晶石闪烁不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雄烈王!为了周楚氏!”
阿璃强忍剧痛,纵身跃起,鎏金长刀凝聚全身真气,金光璀璨:“那我便让你看看,你所谓的复仇,究竟是什么模样!”
鎏金长刀直劈楚魂左眼的晶石,“这晶石是你力量的源泉,也是你执念的化身!今日,我便毁了它!”
“休想!”楚魂挥剑格挡,却因心神俱损,动作慢了半拍,“咔嚓”一声,长刀劈在晶石上,裂开一道细纹。
楚魂发出震天动地的惨叫,左眼流出黑色液体,过往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雄烈王三顾茅庐时的殷切,小郡主扑进他怀里喊“楚叔叔”的娇憨,王府被屠时的火光,三十年隐姓埋名的苦楚……
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悲凉:“三十年…… 终究是一场空……”
柳彦舟趁机将匕首刺入晶石,黑色晶石应声碎裂,无数阴魂从楚魂体内冲出,在金色火焰与九阳朱砂的双重压制下,瞬间消散无踪。
楚魂倒在地上,身体如融化的冰雪般渐渐化为一滩黑水,只留下那枚刻有“楚”字的令牌,和一句微弱的低语,消散在空气中:“雄烈王……烬……尽力了……”
血池内的血液失去了阴魂的支撑,渐渐平息下来。
阿璃捂着胸口,擦掉嘴角的血迹,看着赶来的李明月与燕云骑,心中五味杂陈——楚烬的执念,终究是一场悲剧。
可就在此时,血池底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动,一块石板缓缓打开,露出一个狭小的暗格。
柳彦舟上前查看,小心翼翼地将暗格内的东西取出,竟是一卷泛黄的卷宗,封面用朱砂写着 “楚王旧党联络名册” 六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他打开卷宗,目光快速扫过,瞳孔骤然收缩—— 名册上不仅详细记录着西域、东南两地楚王旧党的联络方式与藏身之处,还有不少朝中官员的名字,甚至包括三位手握兵权的边镇将军!
更可怕的是,卷宗末尾标注着一行小字:“定远六年,择机起事,内外呼应,颠覆周室。”
建安六年,正是明年。
“看来,楚烬并非孤例。”阿璃凑上前,看着卷宗上的名字,眼中满是凝重,“他的执念,只是这场阴谋的冰山一角。”
柳彦舟将卷宗合上,面色严肃:“这卷名册事关重大,必须立刻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楚烬潜伏三十年,这些人怕是早已渗透大周各个角落,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路上了。”
西域的风依旧在刮,疏勒河谷的枯树依旧在呜咽,那枚刻有“楚”字的令牌躺在地上,渐渐被风沙掩埋,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被执念吞噬的过往。
而阿璃握紧了手中的鎏金长刀,眼中没有了迷茫——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她都要守住这大周江山,守住那些不该被辜负的生灵,不让楚烬的悲剧,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