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耶梦加得志得意满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宫殿深处,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合拢,将一室的温暖与喧嚣隔绝。
最后偏殿内,瞬间只剩下坦格利安·东契奇一人。
他依旧站在原地,如同凝固的雕像。怀中那件华贵却带着施舍意味的绒绒披风,被他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指缓缓攥紧,柔软的布料在他掌心扭曲、变形,仿佛在无声地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
几息之后,他松开了手,任由那件披风如同废弃的抹布般,滑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只是用脚尖随意地将它踢到了角落的阴影里,动作轻蔑得如同驱赶一只碍眼的虫豸。
做完这一切,坦格利安脸上那副病弱、顺从的表情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冷漠和掌控一切的平静。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骨节发出细微的轻响。哪里还有半分刚才那连一阵夜风都受不住的脆弱模样?
他迈开脚步,没有走向耶梦加得离开的方向,也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转向偏殿一侧一扇极不起眼、被厚重帷幔半掩着的小门。那里通向王宫更深处,一些早已废弃或罕有人至的区域。
他的步伐沉稳而无声,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食者,对这座宏伟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都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穿过几条幽暗曲折的回廊,避开几队巡逻的侍卫,他最终来到了一处位于宫殿最底层、几乎被遗忘的古老祈祷室前。
祈祷室的门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圣像,锁孔里积满了灰尘。坦格利安却没有试图开门,而是伸出手指,在门框上一处看似天然木纹的凹陷处,以一种独特的节奏轻轻叩击了数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从墙壁内部传来。旁边一面看似坚固的石墙,竟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露出后面向下的、深邃的阶梯。一股混合着陈旧灰尘和某种奇异熏香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坦格利安毫不犹豫地侧身而入,石墙在他身后迅速合拢,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阶梯蜿蜒向下,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绿色光芒的萤石,照亮了前路。走了约莫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密室。密室的布置与上方宫殿的奢华风格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墙壁上刻画着扭曲的六芒星图案和难以理解的符文,中央是一个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复杂法阵,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不安的奇异熏香。
而密室中,早已有一个人在等候。
那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背对着入口,正仰头注视着墙壁上最大的那个六芒星图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戴着的,正是那张光滑无面的纯白面具——正是那位“祭司”。
“你来了。”祭司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满意的意味,“看来,你那位‘好哥哥’并没有怀疑。”
坦格利安走到祭司面前,姿态随意地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完全不见面对耶梦加得时的卑微。他拿起桌上一个盛着暗红色液体的水晶杯,轻轻晃动着,语气平淡无波:“一个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蠢货,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他甚至觉得,将我打发走,是他展现兄长关怀的英明之举。”
祭司发出低沉的笑声:“完美的伪装,我亲爱的合作者。只有最深的阴影,才能完美隐藏最利的刀刃。他永远也想不到,他身边最不起眼的‘废物’弟弟,才是真正能决定他命运的人。”
坦格利安抿了一口杯中液体,那似乎并非酒水,而是一种散发着淡淡腥气的粘稠液体。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不适,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少说这些无用的废话。计划进行得如何?我‘亲爱的哥哥’为他那场盛大的欢送宴会准备得越充分,届时到来的‘宾客’越多,我们的‘祭品’也就越丰盛。”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祭司的语气充满自信,“各地的‘柴薪’正在有序汇聚。只待群星归位之夜,宴会达到高潮之时……便是我们开启新时代祭坛的时刻。届时,不仅仅是那些愚蠢的贵族和所谓的‘天才’,整个王都积累的恐惧与绝望,都将成为献给伟大存在的最美贡品。而你……”
祭司的目光透过面具,灼灼地看向坦格利安:“你将亲手为你所遭受的一切屈辱,画上最完美的句点。并获得你应得的力量与……地位。”
坦格利安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六芒星图案前,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冰冷的、刻痕深刻的线条。他的指尖仿佛有暗色的流光一闪而过。
“屈辱……”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不,那不仅仅是屈辱。那是对我存在本身的否定。而否定我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他转过身,看向祭司,眼神中没有任何兄弟之情,只有纯粹的交易与冰冷的野心:“记住你的承诺。耶梦加得的命,还有……那个位子,是我的。至于你们想要什么,与我无关。”
“当然。”祭司微微躬身,姿态优雅却带着邪异,“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密室内,幽绿的光芒映照着两个被野心和黑暗吞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