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重归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地凝固。只有细微的尘埃在从气窗斜射而入的月光光柱中,无声地缓缓浮动,如同某种诡谲的生命。安洁莉娜·柯林斯——或者说,如今名为“六芒星”圣女的这个女人——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方才面对下属时那不容置疑的冰冷威严,如同精心佩戴的面具般从她脸上悄然褪去,暴露出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虚无的空洞。
她缓缓抬起手,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她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指节分明的手。她凝视着自己的指尖,眼神专注,却像是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徒具形骸的精致器物,那目光中没有丝毫属于活人的温度,只有一片万念俱灰后的死寂。
“演得不错。”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奇异地混合着磁性与某种冰冷魅惑力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密室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中响起。那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玩味的赞赏,但其本质却寒冷得如同深渊底部传来的回响,不带丝毫暖意。
安洁莉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微小的幅度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但她并没有回头,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属于“惊讶”的情绪,只是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声音恢复了面对下属时的冰冷,却微妙地掺杂进一丝难以捕捉的、根植于骨髓的顺从:“只是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而已,祭司大人。”
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步出黑暗。他同样穿着一袭黑袍,但剪裁更为简洁优雅,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反而透出一种极致的危险感。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光滑无比、没有任何五官起伏的纯白色面具,唯有一双眼睛暴露在外——那是一双深邃如永夜星空般的眼眸,此刻正落在安洁莉娜身上,目光中交织着审慎的衡量与一种仿佛看待私有物品般的绝对占有欲。
他,正是“六芒星”潜伏于龙王国境内的最高主宰——祭司。
“那些蠢货,”祭司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淡嘲讽,他步履无声地走到安洁莉娜身边,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衣袍下的体温。他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拂过安洁莉娜光滑却毫无血色的脸颊,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充满了掌控与玩弄的意味,“还真以为虔诚的奉献能换来触摸核心禁忌的资格。”他低笑一声,那笑声令人不寒而栗,“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他们……连同外面那些狂热的‘信徒’,都不过是这场盛大祭祀中,最基础、也最可替代的……柴薪。燃烧自己,照亮我的前路。”
安洁莉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对那冰寒触觉的本能反应,但她依旧没有躲闪,只是顺从地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掩去了眸中可能泄露的任何情绪。
“而你,我亲爱的安洁莉娜,”祭司的手指滑到她线条优美的下颌,微微施加压力,迫使她抬起头,不得不直面他那双仿佛能吸噬灵魂的双眼,“你才是这场仪式中最独特、最关键的一环。你体内流淌的高贵血脉,你心中积郁的……刻骨怨恨,是点燃最终圣火的最佳催化剂,是助我跨越凡俗壁垒、登临王级巅峰的最佳补品。”
他的话语如同古老而恶毒的魔咒,每一个字都带着蛊惑与摧残人心的力量:“好好回想吧,回想你那位为了保护你而愚蠢死去的父亲,回想柯林斯家族那些曾经将你捧上云端、视你为荣耀,最终却被你亲手推入深渊的‘亲人们’……还有那些聚集在雷克雅未克城即将出发前往索菲亚王国的天才们。很快,你就能亲眼见证他们的恐惧如何扭曲面孔,亲耳聆听他们的哀嚎如何响彻王都。”
“不要太过分了,斯内普·柯林斯!”安洁莉娜像是被毒针刺中,一直压抑的愤恨与不解瞬间冲破了冰冷的伪装,她猛地瞪向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尖锐,“他们也是你的族人!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怎么能……”
“闭嘴!”斯内普——或者说,祭司——仿佛被瞬间踩中了最痛的伤疤,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刺骨,打断了她的话,“亲人?族人?”他嗤笑着,面具下的目光充满了扭曲的恨意,“早在那个老不死的,还有族里那些瞎了眼的东西,口口声声说你比我优秀,说你才更适合继承柯林斯家族一切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是我的族人了!现在,我就要用他们的鲜血和灵魂,来洗刷我承受过的所有耻辱,铸就属于我斯内普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