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白色的床单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她走到辉子床边,像往常一样握住他的手,那双手曾经那么有力,现在却苍白得几乎透明。蔡大姐正在整理床头柜上的药品,看见小雪进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今天气色不错呢。蔡大姐轻声说,手上的动作依然利落。小雪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丈夫的脸。她注意到辉子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做一个漫长的梦。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热,虽然医生说这只是无意识的神经反应,但她宁愿相信这是丈夫在努力回应她。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小雪想起昨天夜里做的梦,梦见辉子突然醒了,笑着对她说: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红烧肉。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现在想来,那个梦里的场景多么普通,却又多么奢侈。
蔡大姐递来一杯温水,喝点水吧,你嘴唇都干了。小雪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她道了谢,小口啜饮着。水温刚好,不烫不凉,就像蔡大姐照顾辉子时的手法一样恰到好处。这位护工确实难得,不仅专业,而且总是能在小雪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恰到好处的关怀。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病房里开始有了凉意。小雪起身去关窗,忽然看见楼下花园里,一对老夫妻正搀扶着散步。老先生走得很慢,老太太耐心地等着,时不时说些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小雪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她想起辉子生病前,他们也是这样在小区里散步的。那时候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平淡无奇,现在想来,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蔡大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小雪的肩膀,要不要我帮你打盆热水来?给辉子擦擦脸。小雪感激地点点头。看着蔡大姐娴熟地拧毛巾、擦拭的动作,小雪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幸福。不是豪车豪宅,不是山珍海味,而是能和自己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能在自己的床上安然入睡,能在清晨被阳光唤醒时看见对方的脸。
擦完脸,蔡大姐又细心地为辉子按摩手脚。这是防止肌肉萎缩的必要护理,蔡大姐做起来一丝不苟。小雪看着丈夫平静的睡颜,想起他们结婚时辉子说过的话:我要让你每天都笑着醒来。现在角色互换了,换她来守护他的梦境。
夜幕降临,病房里的灯光柔和地亮起。小雪坐在床边,轻轻哼起辉子最爱听的那首歌。蔡大姐收拾好东西,轻声说:今晚我值夜班,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小雪摇摇头,我再陪他一会儿。蔡大姐理解地点点头,安静地退到一旁。
窗外的星星渐渐亮起来,小雪望着夜空,想起辉子曾经带她去郊外看流星雨的夜晚。那时候他们躺在草地上,辉子说每颗流星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次和辉子一起数星星,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
夜深了,小雪终于决定回家休息。临走前,她俯身在辉子耳边轻声说:我明天一早就来,你要乖乖的。说完自己先笑了,这话以前都是辉子对她说的。蔡大姐送她到电梯口,叮嘱她路上小心。
走在回家的路上,小雪抬头看着自家窗户。那里没有灯光,但她知道那里有他们的床,有他们的回忆。她突然很期待能躺在自己的床上,哪怕只是短暂地逃离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这一刻她明白了,幸福原来如此简单,就是能和所爱之人共享平凡的日子,能在自己的床上安然入梦。
电梯缓缓上升,小雪掏出钥匙。推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轻轻抚摸过客厅的每一件家具,最后停在卧室门口。那张双人床静静地等待着,一边是她的位置,另一边空着,却仿佛还留着辉子的温度。小雪慢慢躺下,把脸埋进辉子的枕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枕头上有淡淡的,属于他的气息。
窗外,月光温柔地洒进来。小雪想起蔡大姐说过的话:照顾病人是一场马拉松,不是短跑。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持体力,才能继续陪伴辉子走下去。想到这里,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明天太阳升起时,她又会回到丈夫身边,继续他们的等待和希望。
在入睡前的朦胧中,小雪仿佛听见辉子在耳边说:晚安,做个好梦。她微笑着进入梦乡,梦里她和辉子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刚蒙蒙亮,小雪就醒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旁,触到的只有冰凉的床单。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习惯,每次醒来都会这样寻找丈夫的温度。窗外传来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她看了看闹钟,才五点半。
洗漱时,小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细纹似乎更深了,头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轻轻叹了口气,想起辉子总爱开玩笑说她是最漂亮的小护士。现在她真的成了丈夫的专属护士,却再也听不到那样的玩笑了。
厨房里,小雪机械地准备着早餐。她特意多煮了一份粥,打算带到医院去。医生说辉子虽然不能自主进食,但可以通过鼻饲管摄入流食。小雪总是坚持每天亲自准备丈夫的食物,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感受到家的味道。
出门前,小雪习惯性地检查包里的物品:辉子的病历本、换洗衣物、保温杯...还有那本相册。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每天都会带些不同的照片去医院,放在辉子枕边。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感知到,但她相信这些回忆总会有某种神奇的力量。
清晨的医院走廊安静得出奇,只有值班护士的脚步声偶尔响起。小雪轻车熟路地走向辉子的病房,远远就看见蔡大姐正在门口整理推车。
这么早就来了?蔡大姐抬头看见小雪,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昨晚很平静,体温也正常。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重复,但对小雪来说,每次听到丈夫平安无事的消息,都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推开病房门,小雪发现窗台上的绿植又长出了新叶。这是她上周带来的,蔡大姐每天都记得浇水。阳光透过嫩绿的叶片,在病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辉子的脸在这些光斑中显得生动了几分。
早上好。小雪轻声说着,把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她坐下来,握住丈夫的手,开始讲述昨天的见闻。医生说多和病人说话有助于刺激意识,所以小雪养成了事无巨细都要告诉辉子的习惯。从菜市场的价格变化到邻居家新养的小狗,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丈夫随时都会接话一样。
蔡大姐悄悄退出病房,给这对夫妻留出独处的空间。她知道,对小雪来说,这些看似单方面的对话,其实是维系希望的重要纽带。
中午时分,主治医生来查房。他仔细检查了辉子的各项指标,表情比往常轻松了些。情况稳定,脑部扫描显示水肿有所消退。医生的话让小雪眼眶发热,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听到好消息。
下午,小雪翻开带来的相册。这是他们蜜月时在海南拍的照片,辉子穿着花衬衫站在海边,笑得像个大男孩。她把照片举到丈夫眼前,记得吗?你说要带我再去看海的。照片在阳光下泛着微黄的光泽,记录着那段鲜活的快乐。
黄昏时分,病房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一只橘色的流浪猫。它不知怎么溜进了医院,此刻正蹲在窗台上,好奇地打量着病床上的人。小雪没有赶它走,反而觉得这毛茸茸的小家伙给沉闷的病房带来了生气。猫咪最后跳下窗台,在辉子床边转了一圈,轻轻了一声就离开了。小雪突然想起民间传说猫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夜幕再次降临,小雪帮蔡大姐一起给辉子擦身。水温调到刚好,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擦到右手时,小雪突然感觉丈夫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她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只手,却再没看到任何动静。
怎么了?蔡大姐察觉到她的异常。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小雪摇摇头,却还是忍不住把丈夫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一瞬间的触感,让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牵手时的悸动。
回家的路上,小雪走得很慢。夜风拂过脸庞,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暖。路过小区花园时,她看见几个孩子在追逐嬉戏,笑声清脆悦耳。这样的场景在以前再普通不过,现在却让她驻足看了好久。生活还在继续,世界依然转动,只是她的辉子被困在了时间的某个节点上。
回到家,小雪没有立即休息。她打开电脑,开始记录今天的护理日记。这是她三个月来养成的习惯,详细记录辉子每天的状况、用药反应、甚至最细微的变化。笔记本已经写了大半本,每一页都承载着她的期待。
写完日记,小雪走到阳台上。夜空中繁星点点,她寻找着最亮的那一颗。如果你能听见,她轻声说,明天让我看到你的手指再动一下好不好?这句话消散在夜风里,却让她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躺在床上,小雪翻开辉子最爱看的那本小说。书页间还夹着他用过的书签,上面有他随手写下的批注。她轻轻抚摸着那些字迹,仿佛能通过这种方式触摸到丈夫的思想。渐渐地,睡意袭来,书本从手中滑落。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小雪仿佛听见辉子在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