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宸乾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手,指节泛白。他看着沈念安眼底的光,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明亮,混杂着探寻与决绝,像极了初遇时她攥着半袋薯片,眼神清亮地说“我能留下来吗”。
“念安!”他想劝阻,话到嘴边却成了,“朕准了。”
沈念安转头看他,忽然笑了,眉眼弯弯如新月:“先生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离开驿馆时,她没坐御宸乾的马车,只说“还有事要办”。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御宸乾忽然对李德全道:“去查镇北侯府最近的动静,尤其是……那几位的行踪。”
季府的梨花正开得盛,白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场不会融化的雪。沈念安推开门时,正撞见季青临拿着密函蹙眉,司锦年擦拭着他那柄“破阵”剑,顾楠妤在整理药箱,于彩铃对着一堆香料配方出神——桌上还摆着个空位,放着秦观从北疆寄来的信,墨迹里混着风沙的痕迹。
“回来了?”季青临抬眼,紫袍上的孔雀纹在阳光下流动,“看你这样子,是决定要去了?”
沈念安把凛州的事和盘托出,最后将那枚墨玉拍在桌上:“西门家的先祖见过穿卫衣的我,还知道‘沈念安’这个名字。这不是巧合,我们的穿越一定和凛州有关。”
“我也去。”顾楠妤合上药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防潮的草药包,“凛州的疫病卷宗我看过了,症状和维生素c缺乏症完全吻合,带足酸菜种子和柑橘干就能解决。”她是六人中唯一记得完整营养学知识的人。
沈念安把墨玉搁在桌上,刚要开口,于彩铃忽然“咦”了一声,拿起玉佩翻来覆去地看:“这冰纹……我见过。”
众人都愣住了。
“你见过?”司锦年擦剑的手顿住,“你去过凛州?”
“三年前去过一次。”于彩铃用帕子擦着手上的泥,“当时历练时意外救了他的夫人,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她指尖点在玉佩的裂痕处,“这道疤,我在西门家的祠堂见过一模一样的,是他们祖传的镇族玉佩,据说裂在百年前的火山喷发时。”
沈念安的心猛地一跳:“火山喷发?”
“嗯,”于彩铃点头,拿起桌上的纸笔,寥寥几笔勾勒出山脉走势,“凛州主城后面有座黑龙山,看着像座死火山,其实底下一直咕嘟着热汤呢。当地老人说,每百年就会冒次烟,上次喷发把半个冰川都融了,西门家的老祖宗就是那时候带着族人迁去的新主城。”
季青临的手指在舆图上敲了敲:“这么说,西门家的祖训,很可能和火山有关?”
“不止呢。”于彩铃忽然笑了,“我还认识西门烬的小女儿,叫西门雪,跟我学过调香,那丫头鬼灵精,说她爷爷的爷爷留下过话,说‘等穿奇装异服的神女再来,黑龙山就不会再喷火了’。”
奇装异服的神女?
沈念安忽然想起那幅画像上的卫衣牛仔裤,脸颊微微发烫。
“看来非去不可了。”
秦观从北疆寄来的信还摊在桌上,墨迹里混着风沙的痕迹。司锦年拿起信看了看:“秦观说北疆军最近在凛州边界演习,正好让他派支队伍接应。我向陛下请旨,以‘巡查防务’的名义跟着去,军械库里新造的投石机正好试试水。”
季青临颔首:“我以‘安抚流民’的名义同行,把凛州的户籍、田产摸清楚,九州一统在即,总得知道这块地到底能种多少粮。”
于彩铃已经开始收拾香料匣:“我去准备‘避尘香’和‘醒神香’,火山灰呛人,那玩意儿能护着嗓子。对了,还得带点冰薄荷的种子,回来试试能不能在暖窖里种。”
三日后,队伍出京时,御宸乾亲自送到城门口。
“先生也要照顾好自己。”她接过锦袋,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队伍走了二十日,越往北,草木越稀,最后连石头都冻得发脆。于彩铃掀开车帘,指着远处覆雪的山峦:“前面就是黑龙山了,过了山口就是凛州主城。”
沈念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忽然皱起眉:“那是什么?”
只见黑龙山的山顶,不知何时飘起了一缕黑烟,像条墨色的带子缠在雪山上。更奇怪的是,天空中落下来的雪,竟然是灰黑色的,像被人碾碎的墨块,纷纷扬扬落在地上,瞬间融化成黑水印。
“是火山灰。”于彩铃的脸色变了,“比三年前浓多了!”
季青临拿起望远镜,脸色凝重:“快!加速前进!凛州主城就在山口下,要是火山灰压下来……”
话没说完,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穿着凛州服饰的骑士疾驰而来,看见队伍就滚鞍下马,声音带着哭腔:“是御朝的大人吗?快!州主让我们来报信,黑龙山……黑龙山喷了!主城的屋顶都被火山灰压塌了,好多人呛得喘不上气!”
沈念安的心猛地揪紧。她掀开马车帘,看着那片越来越浓的黑烟,忽然想起那块墨玉上的裂痕——像极了火山喷发时裂开的地壳。
西门家的祖训说她能解凛州之困,可面对喷薄的火山,她这点来自现代的常识,真的够用吗?
于彩铃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却很有力:“别怕,我知道有条暗道能通到黑龙山的侧峰,小时候西门雪带我去过,说那是他们先祖找的避难所。”
沈念安抬头看向她,看见于彩铃眼底的坚定
“走!”她深吸一口气,“去暗道!”
队伍调转方向,朝着于彩铃指的侧峰疾驰而去。黑雪越下越大,打在脸上像细小的沙粒,远处的主城隐隐传来哭喊声。
沈念安攥紧了怀里的墨玉,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她不知道西门家的先祖为什么会选中她,但此刻,身后是御朝的队伍,身边是并肩多年的伙伴,前方是等待救援的凛州子民,她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