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厮杀声终于弱了下去。秦观拄着长枪半跪在地,肩胛的伤口渗出血迹,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抬头望着被攻破的城门,粗喘着笑了:“拿下了……总算啃下这块硬骨头。”
城门内侧,沧州军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御朝士兵正踩着血污清理战场。沈念安站在临时搭起的了望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的木纹,目光越过断墙望向远方——那里,沧州主城的轮廓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别松气。”御宸乾走到她身边,玄色龙袍下摆沾了点泥污,却丝毫不减威仪,“这只是外围的屏障城,往前还有三座卫城,过了卫城才到主城。”
沈念安点头,视线扫过刚被插上御朝大旗的城楼:“刚才清点了,折损了近千弟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郁。
“打仗哪有不流血的。”御宸乾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军医加紧处理伤员,剩下的人休整三个时辰,午时出发攻下一卫城。”
霍驰野提着染血的长刀走上来,刀穗上的红绸被血浸透:“将军,俘虏里有个千夫长,招认前面的清河镇卫城布了铁蒺藜阵,不好破。”
“铁蒺藜?”秦观挣扎着站起,眉头拧成疙瘩,“那玩意扎马脚太狠,骑兵根本冲不进去。”
司锦年拿着地图快步过来,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清河镇西边有片芦苇荡,能绕到卫城后方,但芦苇太深,怕有埋伏。”
沈念安忽然开口:“我让于彩铃调些药粉来。”她转头看向正在救治伤员的于彩铃,扬声喊道,“彩铃,把‘软筋散’的粉末准备好,过会儿用得上!”
于彩铃抬头应道:“好!我这就去配!”
御宸乾看向沈念安,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用迷药?”
“嗯,”沈念安指尖点向地图上的芦苇荡,“芦苇荡里风大,药粉撒出去能飘得远。等他们乱了阵脚,我们再从正面强攻,前后夹击。”
秦观一拍大腿:“这法子妙!骑兵绕后,步兵正面推进,让他们顾头不顾尾!”
霍驰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闪着凶光:“正好,老子这把刀还没饮够血呢。”
御宸乾将地图卷好,看向远处的晨雾:“三座卫城,一座比一座难啃。告诉弟兄们,攻破主城那天,我亲自给他们斟酒。”
风掠过断墙,带着血腥味和露水的湿气。
清河镇卫城的硝烟还未散尽,沧州主城方向便扬起了一面玄金色的王旗。那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金线绣成的“沧”字透着凛冽的威严——是沧州摄政王亲率大军来了。
消息传到御朝大营时,沈念安正在给秦观包扎新添的伤口。他在攻破第二座卫城时被流矢擦伤了肋骨,虽不致命,却疼得龇牙咧嘴。听到“摄政王亲征”四个字,他猛地坐直身体,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那老狐狸终于舍得出来了?”
“沧州连失两座卫城,他再不出手,主城就真的岌岌可危了。”司锦年擦拭着长枪,枪尖的寒光映着他凝重的脸,“听说这位摄政王早年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用兵狠辣,比他那个草包侄子沧子昂难对付十倍。”
帐帘被掀开,霍驰野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前方探报,摄政王带了八万精锐,就在第三座卫城‘磐石城’外列阵,摆明了要跟我们决一死战。”
御宸乾站在沙盘前,指尖点在磐石城的位置。这座卫城依山而建,城墙由巨石砌成,易守难攻,正是摄政王的底气所在。“他想以逸待劳。”他淡淡道,“磐石城粮草充足,守个半年不成问题,而我们劳师远征,耗不起。”
“那怎么办?”于彩铃抱着药箱走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总不能一直耗着吧?弟兄们的伤药快不够了。”
“耗?”御宸乾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朕没打算耗。”他转向司锦年,“你那‘七星锁月阵’,能在磐石城外布成吗?”
司锦年皱眉:“磐石城地势陡峭,七山不成北斗之势,怕是难。而且摄政王老奸巨猾,未必会出城应战。”
“他会的。”沈念安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沙盘上的一条小河,“磐石城的水源全靠这条‘饮马河’,若我们截断水源……”
“妙!”秦观眼睛一亮,“那老狐狸就算想守,城里的士兵也熬不住!”
御宸乾点头:“就这么办。霍驰野,你带五千人,今夜绕到饮马河上游,筑坝截流;司锦年,你在城外布‘一字长蛇阵’,引诱敌军出城;秦观,你的先锋营做蛇头,务必把他们引到开阔地;彩铃,你的‘乱神香’准备好,关键时刻用得上。”
“是!”众人齐声领命。
夜幕降临时,霍驰野的军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沈念安站在营寨高处,望着磐石城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显然摄政王也在严阵以待。御宸乾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件披风:“夜里凉。”
“先生说,我们能赢吗?”沈念安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是他们与沧州真正的掌权者对决,赢了,便能直逼主城;输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御宸乾望着远处的王旗,语气笃定:“朕说过,九州终将一统。”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次日清晨,饮马河的水流果然慢了下来。磐石城内很快传来骚动,午时刚过,城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摄政王的大军鱼贯而出,八万精锐列成方阵,玄金色的王旗在阵前飘扬,与御朝的玄色大旗遥遥相对,气势不相上下。摄政王坐在一辆装饰华丽的战车上,虽已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御朝大军,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