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去清晖苑看看,那处的院子收拾干净了吗?”
清晖苑是宫中一处极为僻静的院落,几年前那位小姐在京时,便住在那里。
李德全心里顿时明了,连忙应道:“奴才这就去安排,保证干干净净的。”
御宸乾“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奏折,可这一次,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顺眼了许多。
烦躁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期待。
永宁侯府的角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绿在暮春的潮气里泛着暗光。沈念安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两个身影从门后探出头,看清是她,脸上瞬间炸开惊喜。
“念安!”顾楠妤率先跑出来,一身湖蓝色骑装衬得她飒爽利落,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可算回来了!再等你一刻钟,我就要带着彩铃闯宫门了!”
于彩铃跟在后面,素色衣裙上沾着些草屑,显然是刚从城外赶回来,她笑着捶了沈念安一下:“说好的三月底,这都拖到四月中了,路上是不是又拐去哪个山头打架了?”
沈念安拍开她的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路上遇着点事耽搁了。你们俩倒是长进,敢在季青临的地盘上这么放肆了?”
永宁侯府如今是季青临的府邸。当年他们七个一同穿越而来,落地便失散,后来辗转重逢,季青临凭着现代人的思维和狠劲在朝堂站稳脚跟,成了年轻的永宁侯,这侯府便成了他们几个在京城的秘密据点。
“他?忙着跟那些老狐狸斗法呢,哪有空管我们。”顾楠妤塞了块桂花糕到沈念安手里,“快进去换衣服,青临说陛下那边已经递了话,让你回来就进宫去。”
内院的厢房里早就备好了衣裳。月白杭绸的宫装,领口绣着暗纹缠枝莲,是御宸乾让人提前送来的。沈念安换下江湖装束,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顾楠妤在一旁啧啧称奇:“果然人靠衣装,这一看就是陛下跟前的人,哪还有半点江湖野丫头的样子。”
“少贫嘴。”沈念安瞪她一眼,“你们俩在京城盯得怎么样?季青临那边……没出什么岔子吧?”
于彩铃收起玩笑的神色,递过一方绣帕:“还算安稳。青临升了锦衣卫指挥使后,查了不少旧案,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揪出几个通敌的,陛下很信任他。只是……”她顿了顿,“鹿家的人最近盯我们盯得紧,前几日我去城外采买,被几个黑衣人跟上了,幸好楠妤来得快。”
沈念安系腰带的手一顿:“鹿家?”
“就是那个世家之首,鹿瑾琛。”顾楠妤接口道,“听说半年前派人追杀过青临,不知道结了什么仇。青临说他们行事古怪,让我们最近少出门。”
沈念安眉峰微蹙。鹿家……这个名字她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会和季青临扯上恩怨。
“行了,不说这个。”她理了理袖口,“我先进宫见先生,你们俩在府里等着,等我回来再说。”
顾楠妤和于彩铃点头应下,看着沈念安的马车汇入宫道的车流里,才转身回了内院。
紫宸殿的门槛依旧高,沈念安拾阶而上时,守殿的侍卫连问都没问,只恭敬地掀了门帘。
御宸乾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翻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竟柔和了几分。听见脚步声,他抬眸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淡淡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沈念安走到榻前,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让先生久等了。”
御宸乾合上书,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坐吧。路上还顺利?”
“托先生的福,一切顺利。”沈念安坐下,看着榻上摆好的棋盘,黑白子分明,显然是早就备好了的。
“回来就好。”御宸乾没再多问,只拿起一枚黑子,“来一局?”
“好。”沈念安执起白子,指尖微凉。
几年前她刚学棋时,总被御宸乾杀得片甲不留,后来在江湖上闲时也跟人对弈,棋艺倒是长进了些。
第一子落下,沈念安选了天元位,透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御宸乾眼皮都没抬,黑子落在左下角,稳稳当当。
“和顾楠妤她们把该做的做完了?”御宸乾落子间随口问道。
“嗯,一起回的京城。”沈念安白子斜飞,试图扩张地盘,“她们说季青临在京城做得不错,成了永宁侯。”
“他是个有本事的。”御宸乾黑子紧随其后,寸步不让,“用了些新奇法子整顿吏治,倒是省了朕不少事。”
沈念安笑了:“毕竟是一路人,脑子都活泛。”
御宸乾抬眸看她:“你们几个,倒是比朕想的要齐心。”
“都是异乡人,不抱团取暖怎么行。”沈念安白子拐了个弯,试图绕开黑子的包围,“不过先生放心,我们没干出格的事,都是遵纪守法的好百姓。”
御宸乾低笑一声,黑子落下,断了她的退路:“遵纪守法?朕可听说,有人在江南掀了盐商的窝点,还把人家账本直接送到了巡抚衙门。”
沈念安脸上一热:“那不是他们太过分了吗?掺沙子的盐也敢卖给灾民,换了先生您,也得治他们的罪,回来的路上顺便收拾了。”
“朕是会治罪,但不会像你那样,单枪匹马闯进去,差点被人围在仓库里烧了。”御宸乾语气平淡,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
沈念安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那不是没事吗……对了先生,鹿家跟季青临到底怎么回事?楠妤说他们追杀过青临。”
御宸乾执棋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她时,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你说鹿瑾琛?”
“嗯。”沈念安点头,“季青临他们都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么就动了杀心。”
御宸乾落下黑子,声音轻了些:“鹿瑾琛……他有分寸。”
沈念安愣住了。
“那他……”
“他性子就是那样,乖张得很。”御宸乾淡淡解释,指尖捻着黑子在棋盘上悬而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