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手腕就被御宸乾攥住。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触到她被蝎尾针蛰出的红痕时,力道不自觉放轻了些。
“伸手。”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琥珀色的药丸。这是太医院特制的解毒丹,上次沈念安被自己养的“千足蜈蚣”咬了,就是靠这个救回来的。
沈念安却缩回手,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小的竹筒,倒出一只通体翠绿的萤火虫。那虫子落在她掌心,尾部的荧光忽明忽暗,照得她掌心的红痕渐渐褪去。“陛下,我自己有解药。”这是“清蛊萤”,比太医院的药丸管用十倍,就是性子太烈,每次用都要耗掉它半条命。
御宸乾看着那只萤火虫的光越来越暗,终是没再说什么。他重新拿起《帝范》,翻到“君体”篇:“继续读,从‘夫帝王之德,以宽裕仁惠为本’开始。”
沈念安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念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念到生僻字时会下意识地拖长音调,像只被捏住翅膀的百灵鸟。御宸乾就坐在对面的紫檀木椅上,一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在膝盖上轻轻叩着,像是在打拍子。
吴慈安的手刚碰到那扇斑驳的木门,指腹就被木缝里嵌着的细沙硌了一下。
他缩手时,眼角瞥见门楣上雕刻的饕餮纹——那纹样线条生硬,像是新手刻的,可偏偏在兽眼的位置,用朱砂点了两点,在洞外渗进来的微光里,竟透着点活物般的凶气。
“吴先生,发什么愣?”身后传来个粗嘎的嗓音,是王二麻子。
这人是三天前在黑风峪山下的破庙里碰到的。当时吴慈安刚从那片乱葬岗摸出来,饿得眼冒金星,正蹲在庙角啃树皮,就见这满脸麻子的汉子揣着把锈刀,鬼鬼祟祟地打量他。得知吴慈安“懂些土夫子的手艺”,当即把他拉进了伙。
“没什么,”吴慈安收回目光,指尖在木门上敲了敲,“这门后是夯土,硬得很,炸药得省着用。”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这古墓入口确实被后人用夯土封死了,假的是他根本不用敲—
王二麻子咧嘴笑了,露出颗金灿灿的假牙——据说是上次倒斗从哪个王侯嘴里抠出来的。“吴先生是行家!咱这趟算找对人了。”他说着,朝身后两个精瘦的汉子使了个眼色,“老三,老四,搭把手!”
那两人应了声,从背篓里掏出工具。没有现代的洛阳铲,只有几把磨得发亮的铁钎和洛阳铲的“祖宗”——探杆,杆身刻着密密麻麻的刻度。
吴慈安没动手,只是站在一旁,目光扫过眼前的土坡。这地方是王二麻子找的,说是听山里老猎户讲的,黑风峪深处有座“将军坟”,当年陪葬的宝贝能堆成山。可吴慈安瞧着不对,这土坡的走势太规整了,不像自然形成的封土堆,倒像是……人为垒起来的假坟。
“吴先生,您看这儿行不?”王二麻子举着铁钎,在土坡半山腰划了个圈。
吴慈安眯眼瞅了瞅,那处的土色偏深,探杆插进去阻力应该最小。但他总觉得心里发毛,刚才盯着那处看时,竟恍惚瞧见土底下有团黑影,像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再往左边挪三尺,”他沉声道,“那儿的夯土层薄。”
王二麻子愣了下,但也没多问,招呼着两人挪了位置。铁钎插进土里,果然比刚才轻松得多,“噗嗤”一声没入近半尺。
“成了!”老三欢呼一声,开始用小铲往外刨土。
吴慈安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摸出腰间那面青铜镜。镜面依旧蒙着绿锈,可不知怎的,刚才在破庙里还模糊不清的镜面,此刻竟隐隐映出些东西——不是他的脸,而是片晃动的黑影,像是有人举着火把在走,脚下是盘旋的石阶。
悬魂梯?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儿是古墓里最阴损的机关之一,看似是盘旋的石阶,实则是个闭环,走得再久也找不到出口,多少盗墓贼活活困死在里面。可这镜子怎么会映出这个?
“吴先生,您看!”老四突然喊了一声。
吴慈安抬头,就见他们已经刨开了个三尺见方的土坑,坑底露出块青石板,板上刻着个奇怪的符号——不是常见的镇墓兽纹样,倒像是个简化的“囚”字。
王二麻子眼睛都亮了,搓着手道:“这准是入口!老三,拿撬棍来!”
吴慈安盯着那“囚”字,忽然觉得后颈发凉。他想起刚穿来时在乱葬岗捡到的半截石碑,碑上模糊的字迹里,似乎也有个类似的符号。
“等等,”他开口时,声音有些发紧,“这石板……不对劲。”
话音未落,那青石板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动了。紧接着,一股腥甜的气味从土坑底冒了上来,不是腐土的味道,倒像是……血腥味。
王二麻子的笑容僵在脸上,老三举着撬棍的手也停住了。
吴慈安缓缓握紧了青铜镜,镜面里的黑影还在动,而且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锁链拖地的声音。他低头看向镜面,这才发现,那黑影的脚边,散落着几枚铜钱,钱眼的位置,赫然是一个个极小的“囚”字。
而此时,土坑里的青石板,已经开始往上拱了。
青石板往上拱的幅度越来越大,底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铁轴在转动。腥甜味越来越浓,混着土腥味钻进鼻腔,吴慈安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把防身的折叠刀,是穿来时唯一带在身上的现代物件,可今早起来就不见了,只剩下那面冰凉的青铜镜。
“怎、怎么回事?”老四声音发颤,手里的小铲“当啷”掉在地上。他年纪最小,是头回跟着倒斗,脸早就白了。
王二麻子强作镇定,摸出腰间的短刀,刀刃在微光下闪着寒芒:“慌个屁!八成是底下的机关被惊动了,老规矩,见怪不怪,奇怪自败!”话虽如此,他往后退的脚却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