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个人胸口。远方传来的震动和咆哮时远时近，每一次都让顶棚簌簌落灰，提醒着众人灭顶之灾随时可能降临。
狂风小队的成员们动作麻利地检查着装备，更换能量电池，打磨武器刃口，没人说话，只有金属摩擦和急促的呼吸声。但他们偶尔扫向角落那支陌生小队——尤其是那个蓝眼睛头领——的眼神，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老陈和小六靠在一起，默默擦拭着刚到手、还带着血腥味的【噬锈短刀】，眼神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盟友”的动静。林薇跪在楚清冷身边，用刚刚从狂风小队那里换来的、效果更好的止血凝胶重新处理伤口，动作小心得近乎虔诚。路沉缩在张白身后的阴影里，脸色苍白，【同心战域】让他对据点里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紧绷的“气场”冲突感同身受，太阳穴一蹦一蹦地疼。
张白靠坐在冰冷的金属箱上，林薇正在给他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进行灼烧止血。烧红的匕首烙在皮肉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焦糊味。张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但除了肌肉瞬间的绷紧外，竟连哼都没哼一声。那双蓝色的瞳孔，如同两口冰封的深井，倒映着跳跃的火光，也倒映着不远处正在部署任务的清风队长。
清风快速交代完注意事项，打发走了队员，转身朝张白走来。他目光扫过张白正在被处理的伤口，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那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像是被强酸腐蚀过，又带着一种……规则层面的崩坏痕迹。
“怎么样，还能撑住吗？”清风在张白面前蹲下，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眼神锐利如刀，不放过张白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张白没抬眼，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锈：“死不了。”
清风似乎早料到会是这种回答，也不在意，从腰后解下自己的水囊递过去：“喝口水吧，特制的能量液，能补充点体力，对规则反噬也有点安抚作用。”
这一次，张白没拒绝，接过水囊，拔开塞子闻了鼻，然后仰头灌了一大口。液体入喉，一股温和的能量流散开，确实让体内翻腾的【裂魂锈毒】平息了一丝。他把水囊扔回去：“谢了。”
“客气。”清风接过水囊，没急着走，目光落在张白那柄随意靠在脚边、造型狰狞的“寂灭牙”上，“你这武器……很特别。不像制式装备，倒像是……活剥了某种规则污染体的骨头打造的？”
张白终于抬起眼皮，蓝色的瞳孔冷冷地看着清风：“怎么，狂风队长对敌人的骨头感兴趣？”
清风笑了笑，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只是好奇。能驾驭这种武器的人，不多。尤其是……在受了这么重的规则反噬之后。”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张白手臂上那暗红色的侵蚀痕迹。
“怕了？”张白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现在散伙还来得及。”
“怕？”清风嗤笑一声，眼神却凝重起来，“我是怕死得不明不白。合作可以，但把后背交给一个完全看不透的‘盟友’，我睡不踏实。”
“看不透？”张白盯着他，“你们狂风小队，七个觉醒巅峰，一个驾驭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第七峰外围‘侦查’？清风队长，你当我三岁小孩？”
清风脸上的笑容淡去，与张白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刀锋在碰撞。几秒后，他缓缓道：“第七峰异动，关系到整个废墟的格局。‘医生’的触角伸得太长了，有些人，坐不住了。”
他没明说“有些人”是谁，但意思很明显。
张白冷笑：“所以你们是某位‘大人物’派来探路的棋子？那我们这帮‘地老鼠’岂不是更入不了您的眼？”
“棋子有棋子的用处。”清风语气平静，“但如果是能把棋盘掀翻的棋子，价值就不同了。”他目光扫过昏迷的楚清冷，又回到张白脸上，“你们能从‘锚点’爆炸里活下来，还能找到星髓兰，更能让‘医生’的‘清道夫’吃瘪……这可不是普通‘地老鼠’能做到的。我看重的，是这份搅局的能力。”
“搅局？”张白眼中蓝光微闪，“清风队长，你想搅多大的局？”
清风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意：“‘医生’想在第七峰搞什么‘圣虫’，一旦成功，这废墟里所有幸存者据点，都得变成他的养殖场。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虫子孵出来之前，把那个‘圣所’连根拔了！”
张白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洞外的咆哮声再次逼近，整个据点剧烈摇晃。
“怎么拔？”张白问得直接，“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去闯‘医生’的老巢？”
“硬闯是送死。”清风摇头，“但我们有‘钥匙’。”他看向张白，“你身上有‘锚点’爆炸后的规则残留，对‘圣所’的能量场应该有特殊的感应和……干扰力。而我们，有第七峰部分区域的结构图和‘医生’几个外围据点的大致布防。合作，我们有机会找到‘圣所’的薄弱点，给它来个中心开花。”
张白盯着清风，【寂灭之瞳】无声运转，试图看穿对方话语里的虚实。清风坦然与他对视，眼神中没有闪烁。
“风险。”张白吐出两个字。
“九死一生。”清风毫不避讳，“但成功了，不仅能活下去，还能让‘医生’肉疼很久。失败了，大不了烂在这第七峰，总比在外面被那些怪物当点心强。”
这时，路沉突然扯了扯张白的衣角，声音发颤地低语：“白哥……他……没撒谎……杀意是真的……但合作的心思……也很重……”
张白目光微动。他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楚清冷，又看了看身边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老陈小六，最后看向清风。
“战利品。”张白开口，“怎么分？”
“情报共享，战利品各凭本事。”清风道，“但‘圣所’里的核心技术和资料，复制共享。如果有‘钥匙’之类的东西，谁拿到归谁。”
很公平，也很现实。
张白沉默了几秒，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摊开，掌心向上，露出那几枚漆黑冰冷的“虚无结晶”碎片。
“这是‘锚点’爆炸后留下的东西，蕴含规则湮灭之力。”张白声音冰冷，“算是我方的诚意。如果合作，关键时刻，这东西能派上用场。如果背后捅刀子……”
他五指猛地合拢，将结晶碎片攥在手心，一股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一闪而逝。他盯着清风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清风看着张白的手，感受着那瞬间泄露出的、连他都感到心悸的力量，瞳孔微微收缩。他深吸一口气，也伸出右手，与张白的手重重握在一起。
“狂风小队，清风。合作期间，荣辱与共。”清风郑重道。
“锈火，张白。”张白收回手，语气依旧冰冷，“记住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