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山助理小杨的回复在傍晚时分抵达,内容简洁:“王导近期行程已满,无法安排见面。请专注准备试镜,以现场表现说话。”
意料之中的回应。王青山身为知名导演,事务繁忙,且身处漩涡中心,在公司和周玄之间,他选择暂避锋芒,保持距离,将决定权完全交给试镜现场,这既是压力,也是一种相对公平的处置。
周玄并未气馁。他本就没指望一次邀约就能成功,主动发出信号本身就已达到目的——至少让王导知道,他并未在公司的压力下退缩,并且对角色有着超越常规的思考。
现在,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下周三的试镜上。
而准备试镜,对他而言,并非仅仅是背诵台词、设计动作。他需要将自己对“内心挣扎与超脱”的修真感悟,与表演艺术进行一种巧妙的融合,既要震撼到王青山,又不能过于惊世骇俗,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有选择那些耳熟能详的古装剧经典独白,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漱石斋的那些古籍。他试图从故纸堆中,寻找能与自身心境产生共鸣的只言片语,自己构建一段独白。
接下来的两天,他在完成日常整理工作之余,更加专注地翻阅那些文人笔记、野史杂谈。强大的神识赋予了他高效的信息处理能力,总能从浩繁的文字中,迅速捕捉到那些蕴含着深刻人生感悟或哲学思辨的段落。
秦老似乎察觉到了他寻找的意图,但并未干涉,只是在他偶尔就某些深奥词句请教时,会难得地多解释几句,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菜根谭》有云:‘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此非麻木,乃心镜明澈,不滞于物。”秦老指着一页泛黄的笔记,缓缓道,“你找的‘超脱’,或可由此入手。”
周玄心中豁然开朗。风过竹疏,雁渡潭清,这是一种动静之间、不着痕迹的洒脱,与他《万念归一诀》容纳万念而又不为万念所染的意境,隐隐契合!
“多谢秦老指点!”周玄真心实意地感谢。老者看似随意的点拨,往往能切中要害。
他结合这份感悟,又从几本道藏杂录中选取了一些关于“心死神活”、“打破顽空”的玄妙语句,开始在心中默默构建一段独白。他并非简单拼凑,而是以自身突破炼气期时,于生死间感悟到的那一丝“始”之真意为内核,将这些文字融会贯通,赋予其灵魂。
他不需要剧本,所有的词句和情感流转都已烙印在神识之中。
工作间隙,他会闭上眼,在识海中反复模拟、演练。以神识精细调控面部每一块肌肉的细微颤动,眼神中光芒的明灭变化,气息的轻重缓急,甚至模拟在不同机位、灯光下的最佳角度和肢体语言。这种准备方式,远超任何科班演员的体验派或方法派,是真正意义上的“由内而外”,从神魂层面掌控表演。
【神识微操熟练度:+8%(用于模拟与掌控表演细节)】
【离炎之精感悟度:2%(对其“焚邪破妄”的意象有所领悟,尝试融入对“挣扎”的理解)】
他甚至尝试将刚刚领悟到的那一丝“离炎之精”焚邪破妄的暴烈意象,融入到独白中“挣扎”的部分,使得那种内心的冲突不仅仅停留在表情和语气上,更带上了一种仿佛能灼烧灵魂的、实质性的精神压迫感。当然,他严格控制着尺度,绝不会真正动用力量,只是模拟其“意”。
第三天下午,周玄正在小心地清理一套晚清信札上的霉斑,秦老忽然放下手中的活计,看向他,开口道:“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息在凝聚。像是在准备一件很重要的事?”
周玄心中微凛,停下动作,坦然道:“是,晚辈下周有个重要的试镜,在准备一段独白。”
“哦?”秦老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演艺圈的事,我是不懂。不过,看你这几天的状态,倒让我想起以前见过的那些……临考前的举子,或者,即将登台的老生,精气神都拧成一股绳,蓄势待发。”
他踱步过来,目光扫过周玄清理的信札,忽然指着一处字迹道:“你看这封信,写信之人当时正处于困顿抉择之时,笔力透纸,时重时轻,时疾时徐,墨迹浓淡不一。这字里行间,藏着的就是他的‘挣扎’。”
周玄凝神看去,果然,在那看似工整的行楷中,能隐约感受到书写者心绪的起伏波动。这种通过细微痕迹洞察人心的能力,与他的神识感知有异曲同工之妙。
“多谢秦老,受教了。”周玄再次躬身。秦老虽不明说,却总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点醒周玄。
秦老摆了摆手,重新坐回自己的工作台,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周玄知道,这看似随意的交流,对他打磨独白细节,有着莫大的帮助。
下班离开漱石斋时,周玄感觉自己的状态已经调整到最佳。那段独白在他的神识中已然圆融通透,每一个停顿,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次呼吸,都经过了千锤百炼,并且融入了来自古籍的智慧、离炎之精的意象以及秦老点拨的洞察。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都市的喧嚣扑面而来,与漱石斋的沉静恍如两个世界。
明天就是试镜之日。
公司的封杀令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王青山的态度暧昧不明。
这是一场不能失败的战斗。
但他心中并无太多忐忑,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这是他选择的道,于红尘中争渡,在规则内破局。无论前方是荆棘密布,还是万丈深渊,他都将以手中之“剑”,斩出一条路来。
他抬头望向都市傍晚灰蓝色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钢筋水泥的丛林,看到了那片属于他的、更广阔的修行天地。
试镜,不过是他证道长生之路上,一块小小的试剑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