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刃的寒光像一根针,刺在林淮的眉心皮肤上,带来冰冷的刺痛感。
空气凝固了。
只有冷却液池上方那根断裂的管道,还在规律地“滴答”着黑褐色的粘稠液体,每一滴落下,都像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陈默的兜帽压得很低,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紧握斧柄的、指节发白的手,和微微前倾的、蓄势待发的身体,昭示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戮意图。
林淮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眨眼,目光平静地迎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阴影,仿佛抵在眉心的不是能劈开骨头的利刃,而是一根无关紧要的稻草。
怕吗,当然怕,但是他知道陈默绝对不会蠢到在一号和二号面前动手,林淮的海王生涯告诉他无论是什么场合,只要确认自己安全那就要保持冷静,慌张只会暴露出弱点,让对方得寸进尺。
脚边,一号的胶质微微沸腾起来,暗红色的表面泛起危险的涟漪,像一张绷紧的弓。高处的二号也弓起了身体,细密的牙齿摩擦出高频的“嘶嘶”声,灰白的肢体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锁定了陈默的颈动脉。
一触即发。
“清理?”
陈默的声音终于响起,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和嘲讽,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妥协。
“你觉得……我在‘清理’它们?”
“你可真看得起我”他阴阳怪气的说道。
斧刃微微偏转,冰冷的金属侧面贴上林淮的皮肤,缓慢地、带着威胁意味地向下滑动,掠过鼻梁,停在喉结的位置。
“仔细看看,小白脸。”陈默的声音压低,像毒蛇吐信,“看看它们是怎么死的。”
林淮的视线没有离开陈默兜帽下的阴影,但眼角的余光已经扫过那些怪物的残骸。
碾碎。
不是切割,不是撕裂,而是纯粹的、压倒性的力量造成的彻底粉碎。骨茬从灰白的皮肤下刺出,肌肉组织被砸成粘稠的肉泥,甚至连那些坚硬螺旋状的牙齿,都变成了齑粉,混合在干涸的暗红色粘液里。
这绝不是斧头能造成的伤害。
甚至不像是任何已知武器能造成的。
更像是一辆重型卡车……或者某种更庞大的东西,碾压而过。
林淮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摩擦着冰冷的斧刃。
“看来你明白了。”陈默捕捉到了这个微小的动作,斧刃威胁性地压紧了几分,“这里的“孩子们”可没那么听话,需要适当的管教”。
他的语气带着嘲讽,其中“孩子”两个字被刻意加重……他就是故意的。
“至于怎么管教,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像是在谈论天气,而不是某种能瞬间粉碎怪物的恐怖存在。
“而你,”斧刃微微抬起,沿着林淮的喉结线条向上,重新点在他的眉心,“你的‘孩子们’很乖。所以……我们才能‘交易’。”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林淮脑海中某个被忽略的细节——
为什么陈默能在这怪物横行的安全屋里存活?
为什么他需要林淮的“交易”?
因为他本身,就在和某种更强大、更不可控的“东西”共谋!
那个“东西”替他清理不听话的“孩子”,而他……付出代价?提供某种服务?
林淮的背脊窜起一股寒意,比赤脚踩着的金属地板更冷。
他之前以为陈默是猎手,是掌控者。现在看来,他可能也只是另一个层面的……“饲养员”。
“食物。”陈默的斧刃撤开,指向地上那箱罐头,“拿上。然后闭嘴,跟我走。”
他转身,不再看林淮,仿佛刚才的生死威胁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测试。
林淮缓缓吐出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冰冷的汗水浸透了粗糙的连体衣,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颤。他弯腰,抱起那箱沉甸甸的罐头。
军用罐头的金属外壳冰冷坚硬,棱角硌着他的手臂。食物的重量真实而诱人,驱散了一些盘踞在心底的寒意。
他看了一眼脚边的一号。暗红色的胶质依然在微微沸腾,似乎对刚才的冲突心有余悸,又或者……在畏惧那个能碾碎同类的东西。
高处的二号也缓缓放松了身体,但裂口深处的牙齿依然在无声开合,灰白的眼睛(如果那能称之为眼睛的话)死死盯着陈默的背影。
林淮抱起罐头箱,跟上了陈默的脚步。
陈默掰回了一局,主导权再次回到他手里,和这相比,林淮刚才给一号和二号命名自以为抢到主导权的行为就好像是个孩子。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林淮皱了皱眉,但他没再说些什么,现在不合适 。
这只是暂时的妥协,林淮不是什么软柿子,陈默最好能保证永远不露出破绽,永远别让他抓到机会。
这一次,陈默没有走向来时的卷帘门,而是转向车间更深处,走向一扇几乎被废弃零件完全掩埋的小门。门是厚重的防爆金属制成,表面布满了凹痕和刮擦,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撞击过。
陈默费力地推开堆积的零件,露出门上的密码盘。他侧身挡住林淮的视线,快速输入了一长串密码。
林淮轻哼了一声,侧过身不去看他。
“嘀——”
一声轻响,门锁弹开。
陈默拉开门,一股更阴冷、带着陈腐灰尘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空气涌了出来。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的金属楼梯,深不见底,只有几盏昏暗的红色应急灯在远处闪烁,像野兽的瞳孔。
“下去。”陈默命令道,自己却侧身让开,没有率先进入的意思。
林淮站在门口,冰冷的空气吹得他湿透的衣料紧紧贴在皮肤上。楼梯深处传来一种极细微的、规律的震动,像是某种巨大而缓慢的心跳,通过金属结构传递上来,震得他脚底发麻。
那下面,就是“它”的巢穴?
那个碾压怪物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陈默。兜帽的阴影下,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评估着他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这是一场试炼。
陈默在测试他的价值,也在测试他的……恐惧底线。
真是让人不爽……
林淮抱紧了怀里的罐头箱,冰冷的金属棱角抵着胸口,那枚小小的钥匙链坠似乎也在微微发烫。
但是他没的的选
他抬起脚,迈向了向下的楼梯。
黑暗中,那规律的、巨大的“心跳”声,似乎突然……加快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