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形入口内,并非预想中的狭小空间,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宽阔得惊人的通道。墙壁由那种温润的白色玉石构筑,表面蚀刻着细密的纹路——不是装饰,更像是某种能量传导回路,尽管大多已经黯淡破损。空气清凉,带着淡淡的、类似臭氧与古老金属混合的气味,却奇迹般地隔绝了外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混乱能量波动。
通道两侧,每隔十余丈,便有一对镶嵌在墙壁上的晶体柱,柱体内封存着微弱但稳定的乳白色光芒,照亮前路。光芒映在光滑的玉质地面上,反射出朦胧的光晕,让这条深不见底的通道显得神秘而庄严。
“这里的能量……相对平和,虽然依旧稀薄,但至少可以被缓慢吸收。”青阳长老深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些玉石墙壁,还有这些晶体……它们在自发地过滤、转化外界的混乱能量!这是何等精妙的上古技术!”
沐雪抱着林玄,快步走入通道。她能感觉到怀中少年那微弱的心跳,以及眉心星痕处传来的、极其缓慢却顽强的自我修复波动。这里的环境,确实比外面好太多。
厉北辰最后一个进入,他在入口处停留了片刻,骨剑轻点地面,感受着那层无形的能量隔膜。“有结界,很微弱,但确实存在,主要作用是过滤能量和……隐蔽气息。”他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废墟死寂,那暗金骸骨并未追来,“看来,这里确实是‘庇护所’。”
一行人沿着通道向下。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中回荡,更显寂静。两侧墙壁上的纹路偶尔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仿佛沉眠的系统仍在进行着最基本的运作。他们经过了几个岔路口,但脚下发光的路径(进入后虽不可见,但某种引导感依旧存在)指引着他们选择唯一的正确方向。
大约走了一刻钟,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高达数十丈,穹顶呈完美的半球形,上面镶嵌着无数细小的、已经熄灭的晶体,模拟着某一片古老的星空图案,只是如今大多黯淡无光。大厅中央,正是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个破损金属高台的基座部分,从内部看,它连接着穹顶和地面,布满了复杂的齿轮、管道和闪烁着幽光的符文面板——尽管大部分已经停止运转或破损。
大厅四周,分布着数十个拱门,通向更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技术造物气息,还有一种……类似图书馆或档案馆特有的、知识与时光沉淀的味道。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的地面中央,镌刻着一个巨大的、复杂到令人目眩的星辰阵列图案。图案的核心,有一个凹槽,形状恰好与林玄之前获得的那块黑色石板(记录原始星图的那块)吻合。
而在这个星辰阵列图案的旁边,地面上隆起一个长方形的玉台,玉台表面光滑如镜,内部隐约有乳白色的能量流缓缓运转。
“把他放在这里。”沐雪几乎没有犹豫,径直走向那个玉台。她感觉到,玉台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最为温和,且带着一种滋养神魂的特质。
她小心翼翼地将林玄平放在玉台上。就在林玄身体接触玉台的瞬间,玉台内部乳白色的光芒明显亮了一瞬,表面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经络般的能量纹路,这些纹路缓缓蔓延,轻柔地包裹住林玄的身体,尤其是他眉心星痕的位置。
林玄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稳定了那么一点点。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石猛环顾着这宏大而寂静的大厅,低声问道。他臂膀上的伤口已经被青阳长老用仅存的药粉简单处理过。
“观测所。”青阳长老走到中央那个巨大的星辰阵列图案旁,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抚摸过那些古老而精密的纹路,眼中充满了狂热与敬畏,“不,不仅仅是观测所……是‘巡星者’的枢纽!上古‘巡星使’们,就是通过这样的地方,监控星轨,维持锚点,记录宇宙变迁!没想到……没想到在这早已被遗忘的古道碎片中,还能找到这样一处相对完整的遗迹!”
“巡星使……”沐雪低声重复,目光落在那个黑色石板形状的凹槽上,又看向玉台上昏迷的林玄。恒耀星痕,星陨阁,原始星图,星辉古道,巡星使遗迹……一条模糊却惊人的线索链,正在她脑海中缓缓成型。
“这里有文字!”影刹虚幻的声音从一个拱门旁传来。他指着一面玉璧,上面蚀刻着并非当今大陆通用语的奇特符号,那些符号弯曲流转,仿佛星辰运行的轨迹。
青阳长老连忙走过去,仔细辨认,半晌,才艰涩地开口:“这是……上古星文。记载的是……‘第七观测站,标准星历第……’后面的数字磨损了。‘锚点区间稳定,星轨偏移值低于警戒阈值……记录归档……’”
他沿着玉璧向前走,阅读着断续的文字,脸色越来越凝重。
“……警告:侦测到大规模非自然星轨扰动……源头指向……(大片模糊)……申请启动深度扫描……”
“……批复:权限不足。维持观测。”
“……扰动加剧!已确认波及‘摇篮’外围锚点!请求……(破损)”
“……通讯中断……独立运行协议启动……坚守岗位,直至……(模糊)”
最后的文字,戛然而止,仿佛记录者突然被中断。
大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玉台能量流转的微弱嗡鸣。
“星轨扰动……波及‘摇篮’……”沐雪喃喃道,“难道是指……‘星陨之战’?”
青阳长老沉重地点点头:“极有可能。这里记录的,很可能是大战爆发前夕,这个观测站最后的情况。他们察觉到了异常,但似乎……未能阻止,也未能将信息传递出去。”
厉北辰走到大厅边缘,透过一个拱门向里望去。里面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玉质平台,有些平台上,还残留着些许尘埃覆盖的、奇形怪状的器物碎片,以及一些完全干涸、晶化了的容器。“这里像是……工作间,或者储藏室。”
他又走向另一个拱门,里面空间较小,只有几个简单的玉石台,似乎是休息之处。
“分头查看,小心机关。”沐雪沉声道,“寻找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药物、信息、或者……离开这里的线索。石猛、星瑶,你们留在这里,守着林玄。”
星瑶连忙点头,紧紧靠在玉台边。石猛也守在旁边,警惕地注视着各个入口。
沐雪走向一个看起来像是存放卷宗或记录载体的区域。青阳长老继续研究那些星文玉璧。厉北辰和影刹则分别探索其他拱门后的房间。
时间在寂静的探索中流逝。
厉北辰在一个类似储藏室的小房间里,发现了一些完全失去能量、但材质非凡的金属残片,以及几个密封的、刻有符文的玉盒。他尝试打开,却发现没有相应的能量或权限,玉盒纹丝不动。
影刹在一条侧廊的尽头,发现了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一个黯淡的、与大厅地面星辰阵列部分相似的图案。
青阳长老则在一面相对完好的玉璧上,找到了这个“第七观测站”的部分结构图,上面标注了能量中枢、主控室、档案库等位置,但很多区域都显示了“损坏”或“隔离”的标记。
沐雪的收获最为直接。她在一些散落的玉片(类似书籍)残骸中,凭借星宫传承中涉及的部分古老知识,勉强辨认出了一些关于“神魂温养”、“能量驳杂处理”以及“星痕稳定”的只言片语。虽然不成体系,却给了她一些稳定林玄伤势的思路。
她回到玉台边,结合玉台本身的滋养效果,开始尝试引导自身那蕴含“静默”特质的北斗星力,按照玉片残骸上提示的某种韵律,缓缓梳理林玄体内那狂暴后留下的创伤。
过程缓慢而精细,极度耗费心神,但她全神贯注。
就在沐雪的治疗进行到关键,大厅内只有能量流转的微弱声响时——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械咬合声,从大厅中央那个连接穹顶的破损金属高台基座处传来!
所有人瞬间警觉,武器在手,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来源。
只见那庞大、沉默、似乎早已死去万年的金属结构内部,某处齿轮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拨动,极其缓慢地转动了半圈。紧接着,高台侧面,一块覆盖着灰尘的菱形晶体面板,突然从内部亮起了一丝极其黯淡的、暗蓝色的光!
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暗了一次。
然后,一个断断续续、充满杂音、却依旧能辨明其古老沧桑语调的合成音,突兀地在大厅中响起:
“检测到……非标准……星痕波动……吻合度……37%……”
“尝试连接……主星图数据库……失败……”
“启动……备用记录模块……”
“警告……能量储备……0.7%……即将进入……永久休眠……”
“来访者……请表明……身份……及……权限……”
暗蓝色的光芒,聚焦在了玉台上,昏迷的林玄身上。
或者说,聚焦在了他眉心的,恒耀星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