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跑断的腿
石头拖着那条半废的右腿，在嶙峋的乱石堆里亡命狂奔。每一次脚掌落地，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膝盖深处炸开的剧痛混合着刺骨的冰冷，顺着脊椎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可他不敢停。身后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如影随形，像毒蛇吐信，死死咬着他的后背。
他根本不敢回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离开那个青衣人的视线！
右腿深处那股沉寂的死寂力量，在星髓石气息的刺激下，如同被强行唤醒的凶兽，爆发出远超他身体承受极限的力量。每一次蹬地，碎石都在脚下炸开，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前猛蹿。可这股力量太狂暴了，每一次爆发，都伴随着腿骨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和那股冰冷死寂的疯狂反噬！
它在反抗！它不想被驱策！
石头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左手紧攥着那块温热的星髓石，掌心传来的清冽气息如同微弱的火苗，勉强压制着腿里那头试图反噬的凶兽。汗水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又被冰冷的山风吹得刺骨。
跑！跑！
他像一头慌不择路的困兽，在崎岖的山坳里横冲直撞。嶙峋的怪石刮破了裤腿，在冰冷的右腿上留下道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左肩的伤口在剧烈的颠簸下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刺在他的后颈上！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石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他猛地将左手紧攥的星髓石，再次狠狠按在右腿膝盖那个狰狞的伤口上！
“呃啊——！”
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星髓石本身的温热，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伤口！腿骨深处那股死寂力量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暴怒和痛苦的尖啸！反抗的力量瞬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刺激狠狠压制！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狂暴的力量从腿骨深处炸开！石头整个人如同被巨力推动，速度再次飙升！他像一道失控的残影，猛地冲出了乱石堆，冲进一片更加陡峭、布满风化岩壁的狭窄谷地！
身后的压迫感似乎被这突然的爆发甩开了一丝。但石头不敢有丝毫松懈，拖着那条剧痛到麻木、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的右腿，继续亡命前冲。
谷地越来越窄，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黑色岩壁，高耸入灰蒙蒙的天空。脚下的路也越来越崎岖，碎石遍地，陡坡一个接一个。
右腿的力量在急剧消耗。每一次爆发后的虚弱感越来越强，腿骨深处的剧痛和冰冷像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星髓石散发的清冽气息也变得微弱，掌心的温热感正在迅速消退。它快耗尽了！
身后的压迫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清晰起来！而且……更近了！
石头的心沉到了谷底。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他。跑不掉了……力量快用尽了……星髓石也要失效了……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谷地的尽头——
那是一片断崖！
陡峭的黑色岩壁在这里戛然而止，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幽暗。灰蒙蒙的天光被断崖吞噬，只留下令人心悸的黑暗。断崖边缘，缭绕着稀薄却死寂的黑色雾气，散发着比洞窟里更阴冷的寒意。
绝路！
石头踉跄着冲到断崖边缘，碎石在他脚下滚落，坠入下方无边的黑暗，听不到一丝回响。他猛地刹住脚步，身体因为惯性狠狠一晃，差点栽下去！
他站在崖边，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冰冷的山风卷起断崖下的黑雾，扑打在他汗湿血污的脸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身后，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听到衣袂掠风的细微声响！
石头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深不见底的断崖，死死盯着谷地的来路。
狭窄的谷口，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青衣人静静地站着，身形瘦高，洗得发白的布衣在山风中纹丝不动。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黝黑的皮肤，深刻的皱纹，像最普通的山民。可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此刻正淡淡地落在石头身上，落在他紧攥着星髓石的左手上，最后，落在他那条微微颤抖、布满诡异浅灰色纹路的右腿上。
没有愤怒，没有急切，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物品。
石头浑身冰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站在断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死寂的黑雾，前方是步步紧逼、深不可测的青衣人。
无处可逃。
他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掌心。那块灰白色的星髓石，表面的温热感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凉的粗糙触感。它耗尽了。最后一点清冽的气息，也快要散尽。
右腿深处，那股沉寂的死寂力量，在失去了星髓石的压制后，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凶兽，开始缓缓苏醒。膝盖伤口处的黑气再次变得浓郁，丝丝缕缕地翻涌起来。腿骨深处传来清晰的、带着贪婪和暴戾的悸动。
它饿了。它需要……食物。
石头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谷口那个平静的青衣人。
绝望，恐惧，不甘……最后，统统化为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
他猛地将左手那块已经黯淡无光的星髓石，狠狠塞进怀里！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着那条剧痛冰冷、正被怪物重新侵蚀的右腿，朝着青衣人，摆出了一个极其笨拙、却带着孤狼般凶狠的……搏命架势！
跑不掉了。那就……拼了！
哪怕……是喂给腿里的怪物当口粮，他也要在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青衣人看着石头这困兽犹斗的姿态，古井般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一丝淡淡的……嘲弄？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五指微张，对着十几步外、站在断崖边缘的石头。
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凝练的无形吸力，如同五根无形的、致命的冰锥，瞬间锁定了石头，以及……他怀里那块即将彻底失效的星髓石！
断崖下，死寂的黑雾无声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