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的手指刚从通讯器上移开，腕上的和田玉就猛地一烫，像是被阳光晒透的石头贴在皮肤上。她低头看了眼手镯，光晕流转，不像平时温润的样子，倒像是水底的灯泡忽明忽暗。
她没多想，转身抓起放在桌边的草编帽扣在头上，顺手把搪瓷杯塞进裤兜。飞行舱的门刚合拢，她的声音已经顺着加密频道传了出去：“陆承，农业星最近的安防日志给我调一遍。”
“已经在你路上了。”陆承的声音低得像压着风沙，“你发现的那台设备，信号最后出现在b7区地下维护通道，三小时前有过一次数据上传。”
吴佩云眉头一跳：“传给谁？”
“伪装成系统自检指令，终点是废弃矿星的中继站。”他顿了顿，“但路径里夹了一段‘临渊医疗’的认证密钥——是你上次说的那台Lm-09的绑定Id。”
她咬了下嘴唇。沈临的东西，怎么会被用来做这种事？
还没等她开口，频道里突然炸出谢昭的声音：“能量波动确认。农业星地壳下三百米处出现封闭空腔，内部频谱与黑暗灵石共振曲线匹配度89.4%。”
“不是巧合。”吴佩云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星轨，“他们拿我的菜当样本还不够，现在连种植环境都在复刻。地下三百米……那是地下水脉交汇点。”
“所以你更不能下去。”沈临冷不丁插进来，背景音是飞行器启动的嗡鸣，“你是唯一能产出生命周期能量的人，不是探路的耗材。”
“那你告诉我，谁能感知那种能量的流向？”她反问，“灵泉能映出地下水流，我能‘看’到它们被抽走的痕迹。你们派机器人下去，它能分清哪条是自然水脉，哪条已经被污染了吗？”
没人接话。
飞行舱轻轻一震，降落在农业星主控塔外的停机坪。吴佩云推门走出去时，风正大，吹得她麻花辫甩在肩上。远处的地表有道细长裂缝，像是大地被人用刀划了一道口子。
陆承已经在那儿等她了。黑色高领毛衣裹着脖子，袖口的微型检测仪闪着红光。他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她看清监控屏上的三维图——一个球形空洞藏在岩层之间，周围十几条人工隧道呈蛛网状延伸，最粗的一根直通地下水系。
“通风口采样结果出来了。”他声音很平，但吴佩云听得出紧绷，“涂层里有郑旭实验室专用的防腐剂，编号V7-β。这玩意儿星际禁售三十年了。”
她走近屏幕，手指虚点那个球形区域：“这就是他们的基地？”
“应该是入口。”陆承调出热力图，“里面温度恒定，湿度92%，适合培养某种生物反应体。而且……”他放慢语速，“能源核心的读数有点不对。”
吴佩云转头看他：“怎么了？”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腕，把检测仪翻了个面。数值在跳，但节奏不稳，像是心跳乱了拍子。
“我的植入核心……有点发烫。”他说得轻，可眼神沉得厉害。
吴佩云忽然伸手，隔着衣服碰了下他胸口的位置。那一片确实热得异常，不像人体该有的温度。
“他们不只是在模仿我种的菜。”她低声说，“他们在造一个能干扰生命能量系统的装置——而你的能源核心，是同类技术。”
空气一下子静了。
沈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火气：“那就更不能让她进去！你们忘了郑旭当年是怎么搞垮第一批实验体的？就是靠能量共振诱发空间崩解！她要是进了那个地方，手镯空间说不定会直接被吸出来！”
“所以我才要进去。”吴佩云看着他，语气没争也没硬，“只有我知道怎么稳住空间入口。你们在外面等，万一出事，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谢昭终于开口：“我可以远程操控探测器，先送一台带屏蔽罩的进去，采集环境数据再决定是否人工介入。”
“等你采完数据，地下水早就被抽干了。”她摇头，“而且你们真觉得他们会留活口让机器拍到东西？那种地方，要么空无一物，要么就是陷阱。”
“那你打算怎么办？”陆承问。
“我带路。”她说，“你们武装跟进，谢昭负责数据链监控，沈临在外围待命。一旦发现能量异常飙升，立刻切断所有信号传输。我不深入，只走到能量源边缘，确认结构就行。”
“不行。”陆承直接否决，“你不是战士，也不是诱饵。”
“我不是战士，但我活得比谁都久。”她抬眼看他，“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随身带着这杯灵泉水吗？不是为了直播效果。是在地球的时候，每次躲追捕，我就靠这点水撑过去——喝一口，脑子清醒，腿还能跑。一个人活下来的办法，不是别人教的，是我自己试出来的。”
她卷起左臂袖子，露出手镯内侧一道细微的裂痕：“去年地震那次，我就用水流加固过地层。我能感应地下能量的走向，就像能听见树根喝水的声音。你们不信我没关系，但这件事，我必须亲自走一趟。”
三人沉默。
风从裂缝里钻出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半晌，沈临冷笑一声：“行啊，你说得跟英雄似的。可你要是在里面出了事，我们三个是不是还得给你立碑？写‘此处埋葬一位种菜主播，死于过度热心’？”
“你要真这么怕，”她歪头看他，“不如现在就把我的账号封了，以后别看我直播。”
沈临噎住。
谢昭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我已经建好地下三维模型，会实时同步给你们。如果能量场超过阈值，我会自动触发断联程序。”
陆承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转身走向主控室：“工程队准备掘进装置，武装小队十五分钟内集结。你只能走到第一道隔离门，再多一步，我就让人把你抬出来。”
“成交。”她咧嘴一笑，把草编帽扶正。
飞行车一辆接一辆降落在裂缝边缘，士兵列队而出。吴佩云站在风口，手镯持续微热，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空间——灵泉池面泛起涟漪，映出一条幽深的地下水道，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门缝里渗出暗绿色的光。
她睁开眼，指向裂缝深处：“走这边。他们把入口藏在断层带下面，但水路是活的，骗不了人。”
沈临在频道里低骂了一句。
陆承摘下手套，重新检查枪械，动作利落。经过她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低声说：“要是感觉不对，立刻喊停。我的人，第一任务是带你出来。”
她点点头。
掘进机轰然启动，钻头切入岩层。碎石簌簌落下，露出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吴佩云走在最前面，手里攥着搪瓷杯，杯里的水轻轻晃动。
通道越走越窄，空气变得闷湿。
忽然，手镯烫了一下。
她停下脚步。
前方十米处，墙面看似完整，但她能感觉到背后有空洞——就像耳朵能听见墙后的呼吸。
“等等。”她抬手。
身后，陆承立即示意队伍止步。
她蹲下身，手掌贴在地上。几秒后，她抬头：“墙后面是空的。门不在正前方，在右下方四十五度角，被假岩层盖着。”
谢昭的声音立刻响起：“红外扫描确认，存在隐蔽结构。建议使用定向爆破打开入口。”
“不用。”她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粒种子，轻轻按进地面缝隙，“我有种更快的办法。”
藤蔓破土而出，缠住岩壁，猛地发力——
轰！
石块崩裂，露出一道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中央刻着一个褪色的标志：一只眼睛，嵌在齿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