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睁眼的瞬间，手已经摸到了匕首。
他没动，但指节绷得发紧。谢昭的数据盘在耳边嗡了一秒，自动弹出三十七层防火墙，陆承的能量核温度刚升到临界点，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他们三个几乎是同时醒的。
吴佩云正站在生命之树下，背对着他们。草编帽被风吹得歪了半边，麻花辫垂在肩上，手腕上的玉镯泛着微光。她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把手轻轻贴在树干上，像是在听什么。
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安静，可又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后警报响了。
不是刺耳的那种，是低频震动，从地底传上来，像心跳，一下一下敲在骨头缝里。农业星轨道外，数百艘战舰完成跃迁，银黑色的舰身排列成环形阵列，炮口未开，威慑已至。
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一个披着银纹黑袍的人影浮现出来，脸上罩着半透明数据面罩，声音平得像读程序：“基因融合进度98.6%，倒计时两小时。吴佩云，你必须在这段时间内与三位实验体完成法定婚姻登记，否则将由星际长老会代为指派配偶人选。此为最终通牒。”
沈临冷笑一声，翻身站起，匕首直接抵上那投影的脖子：“代为指派？你管这叫婚姻？”
投影没反应，连波动都没起。
“我告诉你。”他往前压了半步，声音冷得能冻住呼吸，“她要是皱一下眉头，明天临渊医疗十座分院一块炸。我不开玩笑。”
话音落下的刹那，全球医疗频道同步弹出红色通告——【临渊集团启动紧急撤离预案，所有非核心人员立即疏散】。
谢昭缓缓起身，左手戒指亮起一道蓝光，身后千层数据流瞬间铺开，像一张网罩住了整个舰队通讯系统。他语气平静：“根据实时监测，融合速率每秒提升0.1%。两小时后突破临界值，任何外部干预都将导致基因崩解。”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包括你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
舰队频道陷入短暂静默。几秒后，信号恢复，但所有对外广播已被屏蔽。
陆承没说话。他只是抬起右手，机械零件自动组装成一座巨型扩音塔，连接农业城全部公共频道。下一秒，城市上空响起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所有居民注意，现在开始登记结婚信息。第一优先级：吴佩云。排队入口已开放。”
画面切到市政厅外，人群疯了似的往里挤。有人举着牌子写“我也想娶吴姐”，有人直播喊“陆总这是要全民抢亲啊”，还有粉丝哭着说“我的女神不能被逼婚”。
星际网络直接炸了。
长老投影的脸色终于变了：“荒谬！这是对法典的亵渎！”
“亵渎？”沈临嗤笑，“你们拿婚姻当任务下发，还嫌我们闹得不够大？”
谢昭盯着数据流，忽然开口：“他们不怕我们反抗，怕的是融合失败。他们在赌最后一刻的控制权。”
陆承终于动了。他往前半步，挡在吴佩云身后，声音低沉：“他们不知道，她从来不是被选的。”
吴佩云这时才转过身。
她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很静，不像怕，也不像怒，倒像是终于看清了什么。她走回三人面前，蹲下来，一只一只握住他们的手。
掌心那三颗星星还在，微微发烫。
“你们知道吗？”她轻声说，“我刚才看了一下空间里的果实。”
她抬起手腕，玉镯裂痕深处，三颗心意果实悬浮在灵泉上方，颜色正在缓慢变化——一颗红得像熟透的辣椒，一颗蓝得像深夜星空，还有一颗金灿灿的，像晒足了太阳的玫瑰花瓣。
“它们在变色。”她说，“以前从没这样过。”
沈临皱眉：“什么意思？”
“倒计时。”她看着他，又看向另外两人，“他们不是在逼我结婚……是在逼我承认，我已经离不开你们了。”
风穿过树冠，吹乱了她的麻花辫。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把搪瓷杯从裤兜里掏出来，喝了一口灵泉水。
然后她走向生命之树中央根脉，掌心贴上去，闭眼一瞬。
意识沉入空间，灵泉水流向图谱自动展开，土壤湿度、作物生长周期、能量循环状态一一浮现。一切稳定，储备充足。她睁开眼，转身面对他们，语气干脆：
“别替我扛所有事了。接下来，换我来守你们。”
沈临想说什么，被她抬手拦住。
“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也不怕毁掉自己的东西。”她看着他，“可我不想看你炸医院，那里还有病人等着救命。”
她转向谢昭：“你也别封锁整个舰队通讯，万一有平民飞船误入区域，导航失灵会出事。”
最后她看向陆承：“至于排队结婚……谢谢啊，挺浪漫的，就是下次能不能先问我一声？”
陆承难得开了口，声音有点哑：“怕你不同意。”
“我不同意的事多了。”她笑了下，“但我从来没跑。”
长老投影突然提高音量：“吴佩云！你若拒绝履行义务，联盟将启动强制分离程序！三位实验体将被永久封存于无菌舱，直至找到替代方案！”
“替代？”她冷笑，“你们三百年前就试过了吧？结果呢？一堆失败品躲在暗处搞绑架、做实验，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往前一步，直视那张冰冷的面罩：“我不是容器，也不是钥匙，更不是你们用来平衡基因库的工具。我是吴佩云，种菜的，养鸡的，给你们炖汤都不放姜的那种。”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点：“但他们是我的人。谁想动他们，先问过我这亩三分地答不答应。”
话音落下，她再次把手按在树根上。
灵泉水顺着裂缝涌出，在地面汇成一条细流，蜿蜒向前，映出四个人的身影——三个男人站在她身后，一个握着匕首，一个指尖跳动数据光，一个沉默如山。而她站在最前面，草编帽歪着，麻花辫散了一缕，手里还攥着那个旧搪瓷杯。
水流缓缓流淌，滴落在树根底部，发出轻微的“滋”声。
三颗果实同时震了一下，颜色更深了些。
红的像要滴血，蓝的深不见底，金的灼灼生辉。
长老怒吼：“启动强降程序！登陆舱准备——”
沈临抬手就要掷出匕首。
谢昭指尖数据流暴涨。
陆承的机械臂已经开始重组武器模块。
吴佩云却突然伸手，拦在他们面前。
她没看投影，也没回头，只是低头盯着玉镯里的果实，喃喃道：“等等……它们好像在等什么。”
她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滴刚落下的汁液。
温的。
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