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尘还在飘，像没反应过来战斗已经结束。吴佩云刚嗑完那颗南瓜子，壳儿还捏在指尖，突然听见光网里传来一声闷响。
“咯——”
像是骨头错位，又像芯片烧毁的动静。被封印的首领脖子猛地一歪，血管在皮下凸起，像有虫子在里面爬。他眼白翻上，嘴唇发紫，喉咙里挤出断续的音节：“清……源……我……是唯一……活下来的……”
陆承眉头一跳，机械臂瞬间变形，几根金属条交错成网状电极，贴上光网外层。“电磁压制启动。”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压着节奏，“神经信号阻断率87%。”
沈临已经冲到前头，心理检测仪怼到对方眉心。屏幕一闪，脑波图炸成乱麻，记忆区不断跳出碎片画面：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小孩走进实验室，门牌写着“x-07”，镜头一晃，变成火光冲天的废墟，地上全是编号手环。
“记忆被重写过。”沈临冷笑，“谁给你洗的脑？郑旭？还是你自己骗自己？”
那人忽然睁眼，瞳孔缩成针尖，嘶吼一声：“我不是实验品！我是幸存者！三百年前，地球崩塌那天，只有我没死！只有我扛住了基因崩解！”
谢昭站在三步外，数据盘早调出了古档界面。他手指一划，全息屏弹出两列dNA序列，左边是眼前这人，右边是一份标注“郑旭原始样本”的记录。两条链子几乎完全重合，唯独末端有个微小标记——像是家族纹章。
“比对完成。”谢昭声音冷得能结霜，“你的基因序列与‘x-07’匹配度99.2%，而郑旭本人……只是你的克隆分支之一。所谓‘清源计划’，从头到尾，都是失败品想复制自己的执念。”
空气静了一瞬。
首领嘴角抽搐，忽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癫，最后变成嚎叫：“对！我是原体！我是起点！你们这些靠偷能量活着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吴佩云慢悠悠把瓜子壳扔进裤兜，拍了拍手。
她往前走了一步，草帽摘下来往肩上一挂，露出手腕上那枚裂纹还没愈合的玉镯。嫩芽正轻轻蹭她皮肤，像在打招呼。
“你说你是唯一活下来的？”她声音不大，但全场听得清清楚楚，“可我在地球捡垃圾的时候，每天睁眼都在想，今天会不会饿死、会不会被抢走最后一块面包、会不会睡过去就醒不来。”
她举起搪瓷杯，底儿朝下，最后一滴灵泉水落进土里。
“你拼了命抢的东西，我拿它浇番茄、煮汤给生病的孩子喝、还拿它泡脚——因为太累了。”她顿了顿，眨眨眼，“你说凭什么？就凭我不把它当武器，当命脉，当统治宇宙的钥匙。我就拿它种地。”
话音刚落，空间里那株睡莲幼苗“噌”地窜高一截，叶片舒展，金尘应声轻颤，仿佛整片虚空都在共鸣。
首领瞪着她，脸涨成猪肝色：“种地？哈……种地？你知道多少人死在实验台上，就为了提取那一丁点能量？你知道我吃了多少尸体才活到现在？！”
“哦。”吴佩云点头，“所以你现在还想吃更多？靠病毒、靠绑架、靠让人互相残杀？”
她弯腰抓了把土，摊开掌心：“你看，这土里有蚯蚓屎、有烂叶子、有昨天那帮混蛋喷出来的毒液灰烬。但它照样能长出草莓。”
“你追求的力量，早就在我种出的番茄里。”她直起身，拍拍手，“只不过你从来不吃新鲜的，只想着榨干最后一滴血。”
那人张了张嘴，似乎想骂，却卡住了。
沈临把检测仪往他额头上一贴：“现在你的脑电波，跟休眠舱里的植物人差不多。建议别挣扎了，省点力气写遗书。”
“联盟不会放过你们……”那人喘着粗气，眼珠乱转，“他们也需要力量……他们会来找你……找你的空间……”
谢昭合上数据盘，袖口坐标纹路微微发烫：“你的基因确实在退化，但不是因为缺能量，是因为你早就断了根。真正的延续，不是复制旧躯壳，是让新种子发芽。”
陆承一步横移，挡在吴佩云身前，机械臂恢复原形，保温毯还搭在臂弯。他没看首领，只盯着吴佩云手里的搪瓷杯。
“她说的每颗种子，”他低声道，“都比我所有的星舰更重。”
首领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想说什么，又像是咽不下这口气。他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金尘那种温润的光，而是刺眼的蓝白，像电路过载。
“要炸？”沈临往后撤半步，“这回可不是自爆，是系统强制清除了吧？”
谢昭迅速调出波形图：“体内基因锁死程序激活，残留意识即将崩溃。倒计时，三十秒。”
“啧。”沈临扶了扶碎眼镜，“连自杀都要走流程，真够卷的。”
吴佩云没动，只看了眼腕上的玉镯。嫩芽忽然轻轻一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首领的身体开始龟裂，一道道蓝光从裂缝里渗出。就在最后一刻，他的视线落在吴佩云裤兜——那里还揣着一颗南瓜子，是从陆承给的小纸包里拿的。
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然后，整个人像老式投影仪熄灭那样，啪地一下，散成了光点，被光网收拢、净化，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全场安静。
金尘还在飘，生命之树的虚影依旧笼罩赛场，根须扎进每一寸土地。远处星图上，上百颗星球亮着柔和绿光，像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吴佩云低头看了看手镯，嫩芽又长了一小截，软乎乎地蹭她手腕。
她笑了笑，重新戴上草帽。
沈临站在左后方，心理检测仪还握在手里，但他没再打开。镜片裂了条缝，映着金尘的光，像蜘蛛网粘了星星。
谢昭的数据盘归了鞘，目光停在那朵半透明的睡莲花瓣上，看了好久，才低声说：“原来温暖真的不是数据。”
陆承没说话，保温毯角悄悄往吴佩云手里塞了个新纸包。她拆开一看，是炒香的番茄籽。
“嘿？”她挑眉，“这都能种出来？”
“农业星c-03区。”陆承淡淡道，“有个小姑娘拿病毒废料当堆肥，结果番茄长得比脑袋大。”
“哎哟。”吴佩云嗑了一颗，嘎嘣脆，“这届小朋友真是人才。”
沈临顺手摸走她帽檐上沾的一片金尘：“这玩意儿能提神不？我待会还得写病历。”
“想得美。”吴佩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这是限量款净化能量，不零售，概不外借，违者罚种一百亩辣椒。”
“啧。”沈临甩了甩手，“凶什么，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嘛。”
“少来。”吴佩云翻白眼，“你昨晚偷喝我灵泉水的时候怎么不怕我累着？”
沈临噎住，耳根微红：“……那是医疗需求。”
谢昭推了推眼镜：“检测显示，你体内生命能量浓度超标300%，建议立即停止非法摄入。”
“你们俩闭嘴。”陆承突然出声，“她说了，她是种地的，不是你们的药。”
空气静了一瞬。
吴佩云低头笑了，肩膀微微抖。她仰头看了看依然高悬的虚影巨树，又环顾四周——三个男人站成三角，把她围在中间，一个嘴硬心软，一个数据成瘾，一个沉默如山。
但她知道，他们都在。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
金尘如雨落下，渗进土壤。远处，第一株睡莲幼苗破土而出，叶片上滚着露珠，映着光，像星星掉进了地里。
“接下来。”她拍拍裤子站起来，“谁还想试试我的新品种？我刚培育出一款会喷火的豌豆苗，就差个试吃员了。”
沈临立刻举手：“推荐人选：谢昭。毕竟他最爱讲数据，热量值肯定算得准。”
谢昭冷冷瞥他：“根据模型预测，你被喷中的概率是99.8%。”
“哦？”沈临扶了扶碎眼镜，“那你猜，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数据？”
谢昭眯眼：“威胁等级已调至‘极度危险’。”
陆承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防火面罩，递给吴佩云。
她接过，笑出声：“行，那就——”
机械臂突然震动，警报灯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