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白雪脸上,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最终裁决意味:“以后,如果真需要帮忙,让她弟弟帮她吧。”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轻轻投入白雪的心湖,荡开一圈复杂的涟漪。她闻言,沉默了下来,眼睫低垂,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她没有再争辩,也深知在这个问题上,林风的态度不会有丝毫改变。
她低下头,无限温柔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怀中儿子那因为用力而红扑扑、温热的小脸蛋,声音轻得像是一缕烟,又像是在对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许下一个遥远而沉重的期望:
“宸宸,妈妈的宝贝……你以后长大了,愿意帮你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一把吗?她……也不容易。”
回应她的,只有小家伙满足后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咂咂声,以及均匀起来的呼吸声,他似乎又快睡着了。
林风抬起眼,目光在妻子带着忧色的侧脸和儿子恬静的睡容上停留了片刻,未发一言,重新拿起平板电脑,继续浏览他的信息。
对他而言,这个话题已经结束。
陆莺这个人,连同她所代表的过去和麻烦,早已被他彻底剥离出他的世界,不值得投入更多的心力。
窗外的夜色浓郁,温柔地笼罩着这栋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别墅,里面上演着世间最寻常的亲情牵绊,却又因财富和地位的巨大落差,而显得格外复杂和微妙。
……
夜色渐深,主卧室内只余下床头灯晕染开的一片温暖光域,光线变得愈发朦胧。
林书宸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再次陷入沉睡,小嘴巴还无意识地嚅动了几下。
白雪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轻轻拍抚后背,直到他打了几个小小的奶嗝,才将他温柔地放回旁边那张精致柔软的婴儿床里。
小家伙一沾到熟悉的床铺,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得更加香甜。
白雪这才放松下来,靠回柔软的枕头里,身体虽然疲惫,目光却依旧温柔地追随着儿子均匀起伏的小小胸膛,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室内一片静谧安宁,只有加湿器发出细微的白噪音。
方才关于陆莺的那段短暂对话,似乎并未在林风心中留下太多涟漪。
他处理完张若琳筛选后发来的几封必须由他过目的重要邮件,批复了简要意见,便将平板电脑关闭,放到床头柜上。
对他而言,陆莺早已是过去式,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她的生活是好是坏,是辛苦还是轻松,早已激不起他内心的任何波澜。
他给予白雪极大的尊重和信任,将家庭内部事务的管理权,包括与她前夫所生的女儿如何相处的方式,都交托给她。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从不干涉。因为他根本不屑于去关注和干涉这种层级的人和事。
他的格局和视野,早已聚焦在更宏大的棋盘之上,海外基金的运作、技术的迭代、与各方势力的博弈、以及那个隐藏在“超脑”背后的庞大未来。
与这些相比,一个前女友的生计问题,渺小得如同尘埃。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情。恰恰相反,在这个家里,几乎没有什么能真正瞒过他的眼睛。
每月从白雪的私人账户向陆莺账户固定转账两万元的记录,清晰可查,一目了然。
这两万元,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但对于每月一号,零花钱会自动到账一百万(这还仅仅是她的“零用”,不包括家庭运营账户的庞大资金)、且掌管着家庭内部财政审批权的白雪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甚至不及她偶尔购买一个限量款包包的零头。
白雪这种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在林风看来,甚至显得有些过于谨慎和……带着点普通人的可爱。
他默许了这种小动作,因为这无伤大雅,既不会影响他的财务,也能让白雪这个做母亲的求得心安,这就足够了。
某种程度上,这种默许,也是他给予白雪的一种纵容和体贴。
事实上,月初那笔一百万零花钱到账时,白雪的心情总是颇为复杂。
这笔巨大的财富远远超出了她过去作为护士长时辛苦工作几年所能积攒的数额,足以让她瞬间跻身富裕阶层,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
但她骨子里还是那个从小县城走出来、靠着自己努力站稳脚跟的女人,内心始终保留着那份属于普通人的淳朴、审慎,甚至是对巨额财富的不安。
她从未打算将这笔巨款的存在告知陆莺,更不会一次性给予她大量金钱。她独自思忖了良久,参考了本地白领的平均收入水平,最终才定下了每月两万这个在她看来“恰到好处”的数字。
这背后,是一个母亲充满矛盾、焦虑又无法割舍的爱。
给多了,她怕女儿骤然获得轻易得来的财富,会彻底失去在现实社会中挣扎和奋斗的意志,变得好逸恶劳,沉迷于虚幻的物质享受,甚至可能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最终毁了她本就有些浮躁、不够沉稳的心性。
她深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她不想让女儿变成依附于他人、失去独立能力的藤蔓。
给少了,她又怕女儿在竞争激烈、收入极不稳定的直播行业里挣扎得太辛苦,怕她为了省点钱凑合着吃些没营养的外卖,怕她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遇到了什么困难,却因为手头拮据而硬扛着,不敢跟她说。
毕竟,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从小抚养长大的女儿,无论如何,总希望她的基本生活能过得宽裕些、从容些,至少不用为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发愁。
这两万元,就像是她精心计算过的一道安全网。
它既能在陆莺生活踉跄、遇到难关时提供一点缓冲,让她不至于跌得太疼、太狼狈,又不至于让她彻底躺在这张网上,失去了自己站立、行走、甚至奔跑的能力和勇气。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在不过度干预女儿人生轨迹、不触碰林风默许底线的前提下,所能想到的、所能表达的最隐晦也最实际的母爱。
她通常会选择在每月下旬,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悄无声息地将钱转过去,从不附带任何留言或说教,仿佛这只是一笔普通的、例行公事的转账。
而陆莺那边,也总是默契地收下,偶尔会在收到钱后,发来一个简单的“谢谢妈”的表情包,绝不多言,从不询问钱的来源,也从不抱怨钱多钱少。
母女二人仿佛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都对这笔每月定时出现的“补助”的真实来源和性质避而不谈。
陆莺当然知道这钱与林风有关,但那个男人对她表现出的彻底冷漠,又让她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大方”。
她更倾向于相信,这是母亲从自己那份或许“还算不错”的生活费里,硬生生省下来接济她的。这种想法,让她在接受这笔钱时,除了羞愧感,又多了几分心酸和难以言喻的滋味。
此刻,白雪看着婴儿床里睡得香甜的宸宸,又想到傍晚时分大女儿离去时那强装镇定却难掩落寞的背影,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一丝惆怅萦绕不去。
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每月两万块的默默支持了。
她希望时间能慢慢磨平陆莺身上的棱角与不甘,希望生活的磨砺能让她沉淀下来,希望她最终能在平凡甚至有些艰辛的日子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微小而真实的幸福。
至于更多,她不敢想,也不能给。
现在的安稳和富足,是林风给予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界限在哪里。
而这一切细微的心理活动、母女间无声的默契、以及那每月定时的转账,林风都洞若观火,但他选择不语,不点破。
只要白雪感到安心,只要这个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与和谐,只要不惹出麻烦,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乐意纵容。
他的世界太大,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这点属于母亲的、带着普通人间烟火气的私心和牵挂,在他看来,无伤大雅,反而让白雪这个“大姐”的形象,更加真实、丰满,更接地气。
他伸手,关掉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室内光线暗下一半。
他侧过身,将似乎仍在若有所思的白雪轻轻揽入怀中。她的身体因为产后还有些虚弱,带着淡淡的奶香和沐浴后的清香。
“睡吧。”他低声道,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别想太多,一切有我在。”
白雪的伤口还在恢复期,不能有剧烈运动。在他坚实而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她轻轻“嗯”了一声,顺从地闭上了眼睛。那些关于大女儿的烦忧,暂时被这强大的安全感驱散,搁置到了心底的某个角落。
在这个强大男人的羽翼庇护之下,她至少能确保怀中的小儿子,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无限光明和希望的未来。
而对于大女儿,她只能以这种沉默的、小心翼翼的方式,尽一份绵薄而无奈的力。
这其中的复杂滋味,交织着母爱、愧疚、无奈和一丝庆幸,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在这深沉的夜色里,深切而孤独地体会。
夜色,温柔地掩盖了所有的思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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