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锦绣阁内烛火通明,却静得能听到灯花爆开的细微声响。沈倾凰端坐案前,面色沉静如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等待最终的消息。
“小姐!”秋纹几乎是跌进门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如释重负的颤抖,“冯七……冯七他们回来了!阿木……阿木救回来了!”
沈倾凰猛地起身,心脏重重一跳:“人呢?伤势如何?”
“在后院密室,伤得很重……浑身是血,只剩一口气了。”秋纹抹着眼泪,“石磊大哥强撑着起来,正在施救。冯七也受了些轻伤,说是有要事禀报。”
“带路!”沈倾凰毫不犹豫,抓起早就备好的金疮药和参片,快步走向后院那处极为隐蔽的密室。
密室内,血腥味混合着药味,扑面而来。阿木躺在简陋的床榻上,面色死灰,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身上缠满了浸透鲜血的布条,有些伤口深可见骨。石磊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正用颤抖的手为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动作却异常沉稳。冯七靠坐在墙边,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由一名手下草草包扎。
“小姐!”见沈倾凰进来,冯七挣扎着想站起来。
“别动!”沈倾凰按住他,目光迅速扫过室内,心沉到了谷底。阿木的伤势,比她预想的更严重。
她快步走到榻前,探了探阿木的鼻息,极其微弱。她立刻将参片压在他舌下,又拿出最好的金疮药递给石磊:“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
“是!”石磊重重点头,眼中是拼死一搏的决绝。
沈倾凰这才转向冯七,声音压得极低:“怎么回事?详细说。”
冯七深吸一口气,强忍伤痛,将黑水寨的经过快速道来,尤其是那突然出现的第三方冷箭,地牢口的漠北高手,以及最后那伙神秘黑衣人的救援。
“那伙黑衣人,身手极高,配合默契,不像寻常江湖人,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救下属下后,并未交谈,迅速撤离,属下甚至没看清他们的样貌。”冯七语气凝重,“小姐,除了我们,还有人在盯着黑水寨,而且……来意不明。”
沈倾凰指尖冰凉。第三方势力!果然!是谢惊澜的人?还是玄衣人?或者……是另一股她尚未察觉的力量?
“安郡王和鬼刀那边呢?”她问。
“安郡王在护卫拼死保护下突围了,据说受了惊吓,但性命无忧。鬼刀重伤,生死不明。黑水寨死伤惨重,算是废了。”冯七答道,“现在外面已经传开了,说是安郡王与黑水寨因争夺胡姬火并,两败俱伤。”
消息传得真快。沈倾凰心中冷笑,这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澜。安郡王经此一吓,与睿王的梁子结得更深了。只是,那“胡姬”的由头,是她散播的,如今闹得这么大,会不会查到她头上?
“清理所有痕迹。”沈倾凰立刻下令,“参与行动的人,全部暂时隐匿,不得与外界接触。冯七,你的伤好好养着,近期不要再露面。铺子里的生意,找可靠的人暂管。”
“是!”冯七凛然应命。
“另外,”沈倾凰目光锐利,“想办法查清楚,那第三方放冷箭的和最后那伙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还有,漠北人出现在黑水寨,绝非偶然,查他们和睿王府的联系!”
“明白!”
交代完毕,沈倾凰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阿木和忙碌的石磊,心中揪紧。她留下所有伤药,低声对秋纹道:“你留在这里帮忙,需要什么药材,不惜代价去弄来。阿木若有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我。”
“是,小姐!”秋纹红着眼圈应下。
沈倾凰退出密室,回到锦绣阁,天际已泛起鱼肚白。一夜惊魂,看似救回了阿木,捣毁了黑水寨,但她心中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救阿木的过程太过顺利,顺利得像是有人暗中铺好了路。那两股神秘的第三方势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安郡王遇袭,睿王折了黑水寨这个据点,绝不会善罢甘休。京城这潭水,被彻底搅浑了。
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各方势力的反扑和调查,会如潮水般涌来。她必须比以往更加小心谨慎。
她需要立刻“病”得更重一些。
沈倾凰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略显苍白但眼神清亮的自己,拿起一旁的脂粉,细细地将脸色涂抹得更加晦暗,又用特殊的药水在眼下制造出青黑的阴影,甚至故意弄乱了发髻,做出久病缠身、虚弱不堪的模样。
天亮了。她躺回床上,盖紧锦被,闭上眼,仿佛从未离开过这病榻。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是暗流汹涌。摄政王府、睿王府、安郡王府、甚至皇宫,此刻定然都已收到了消息,无数双眼睛正在黑暗中审视着这一切。
她需要判断,哪一方是朋友,哪一方是敌人,或者……都是敌人。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新的一天开始了,但笼罩在京城的迷雾,却愈发浓重。沈倾凰知道,她必须在这迷雾中,走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