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刃殿的风波暂且平息,尽管三位长老心中仍有芥蒂,但在宫子羽的坚持和宫尚角等人的支持下,筹备田栩罂与宫远徵婚仪的事情,终究是被小辈们热热闹闹地提上了日程。
这日,角宫偏厅内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宫子羽、宫紫商、宫朗角、田芷溪,甚至连月公子、云雀和云为衫姐妹都聚在一处,兴致勃勃地商议着婚礼的细节。从仪制的流程、宾客的名单,到宴席的菜式、新房的布置,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
宫远徵坐在田栩罂身边,虽然努力维持着平日里的冷峻模样,但那微扬的嘴角和发亮的眼睛,却泄露了他内心的巨大欢喜。他时不时侧头看向身旁的田栩罂,见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才在征询他意见时简短地“嗯”一声,便以为他只是性子冷,不爱掺和这些琐事,并未多想。
田栩罂确实觉得有些疲惫,近几日他总是莫名嗜睡,精神不济,只当是前段时间奔波劳累,尚未完全恢复。他端起手边的热茶,刚想喝一口压一压那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却猛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骤然发黑,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而他整个人,也软软地向一旁倒去。
“罂哥哥!”
宫远徵离得最近,反应极快,惊呼一声,猛地伸手将人揽住,才避免田栩罂摔倒在地。他看着怀中人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吓得魂飞魄散。
“栩罂哥!”
“罂哥哥!”
厅内瞬间乱作一团,众人都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惊慌。
“都让开!”宫远徵厉声喝道,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将田栩罂平放在一旁的软榻上,手指立刻搭上了他的腕脉。
他是徵宫宫主,医术毒理冠绝宫门,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在此刻诊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宫远徵凝神细诊,眉头紧紧蹙起。脉象……很奇怪。并非受伤,也非中毒,反而像是……他心中猛地一跳,一个极其罕见、几乎只存在于古老医书传闻中的脉象浮现在他脑海——滑脉,却隐带阴阳交汇之象,如珠走盘,却又沉取有力,生机勃勃。
这……这分明是……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指微微发抖,又换了一只手再次仔细探查。没错!就是喜脉!而且,根据脉象显示,已然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一个半月……宫远徵脑中“轰”的一声,瞬间空白。那不正是一个半月前,在汤池之中……那次意乱情迷之后吗?!
罂哥哥他……他竟然……
巨大的震惊、狂喜、担忧、不知所措,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呆呆地握着田栩罂的手,看着对方依旧昏迷的苍白容颜,一时竟忘了言语。
“远徵!到底怎么了?栩罂哥他……”宫子羽见他神色变幻不定,却不说话,焦急地催促道。
宫远徵猛地回过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抬起头,看向围拢过来的众人,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飘忽:
“罂哥哥他……没事。只是……只是动了胎气,需要静养。”
“胎气?”
“什么胎气?”
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宫紫商最先回过味来,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指着田栩罂,结结巴巴地道:“胎、胎气?!远徵你的意思是……栩罂哥他……他有了?!”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整个偏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软榻上的田栩罂,又看看一脸复杂、却明显带着确认神色的宫远徵。
男子……有孕?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田芷溪捂着嘴,惊愕万分,她想起田家某些关于隐性体质的古老传言,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宫朗角愣愣地道:“这……这怎么可能……”
月公子亦是满脸震惊,他精通医理,自然明白这脉象意味着什么,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就在这时,田栩罂睫毛微颤,缓缓苏醒过来。他只觉得浑身乏力,小腹处有种难以言喻的坠胀感。一睁眼,便对上了宫远徵那双充满了狂喜、担忧、以及一种近乎惶恐的珍视的眼眸。
“远徵……?”他声音微弱,带着疑惑。
宫远徵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是捧着稀世珍宝,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罂哥哥……你、你有了我们的孩子……已经一个半月了……”
“……”田栩罂彻底怔住。
孩子?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竟然孕育了一个生命?是他和远徵的……血脉延续?
饶是田栩罂心性再如何坚韧冷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认知的消息,也一时失了神。系统515在他脑海中沉默着,并未对此做出任何提示或解释,仿佛这亦是世界规则允许的一部分。
他看着宫远徵那副又想哭又想笑、紧张得不得了的模样,再看看周围众人那震惊过后,逐渐转为复杂、却终究是带着祝福的目光,心中那片冰封的荒原,仿佛瞬间被一股暖流冲垮,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柔软而坚韧。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另一道生机,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的接受,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反手握住了宫远徵颤抖的手指。
无需再多言语。原本商议的婚仪,此刻显得更加紧迫和意义非凡。这突如其来的血脉延续,如同最有力的宣言,冲垮了一切可能的非议与阻碍。
执刃殿内的反对,在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宫门,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婚礼,以及一个承载着无数爱与期待的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