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月,时节转入初秋。盛少游与花咏的婚礼在p国隆重举行。
与沈文琅和高途那场温馨私密的庄园婚礼不同,花咏作为x控股的实际掌舵人、在p国拥有巨大影响力和深厚根基的Enigma,他的婚礼更像是一场备受瞩目的盛世典礼。
婚礼选址在p国首都历史悠久、极尽奢华的国家大教堂。现场名流云集,政商界重量级人物悉数到场,安保级别极高。最令人惊叹的是,p国的国王陛下竟亲自携王后出席了婚礼,并送上了来自王室的诚挚祝福。这一举动无疑将婚礼的规格和意义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也向全世界昭示了花咏(或者说x控股)在p国的非凡地位。
盛少游穿着顶级大师量身定制的白色礼服,剪裁完美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虽然小腹已有轻微隆起,但被巧妙的设计所遮掩,反而更添一份温和与圣洁。他神色依旧带着惯有的清冷,但眉眼间却柔和了许多。花咏则是一身笔挺的黑色礼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夺目,他全程目光几乎无法从盛少游身上移开,那双总是蕴藏着无数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意、骄傲与满足。
令盛少罂稍感意外的是,她的父亲盛放,竟然也在医生的陪同下,远赴p国前来参加长子的婚礼。经过靶向药的治疗和这段时间的休养,盛放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好转,虽然依旧清瘦,精神却好了不少,不需要轮椅,仅靠一根手杖便能缓慢行走。
看到盛放出现的那一刻,盛少罂下意识地绷紧了嘴角,过往那些冰冷的记忆和怨恨几乎要破土而出。但当她看到父亲那双不再锐利、反而带着些许浑浊和小心翼翼的眼睛,看到他努力挺直脊背却依旧难掩虚弱的模样,看到他望向兄长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有关怀,有欣慰,或许还有一丝愧疚),她心底那根坚硬的刺,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些。
今天是哥哥的大喜之日,全世界都在看着他。盛少罂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她做不到亲密无间,但至少可以维持表面的平和,不让哥哥难堪。
她走上前,语气平淡却不再带刺:“爸,您来了。路上还顺利吗?”
盛放似乎没料到女儿会主动过来打招呼,愣了一下,才连忙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顺利,顺利。少罂,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盛少罂简短地回答,目光移向正在接受王室祝福的哥哥和花咏。
场面一度有些微妙的尴尬。这时,一直安静陪在盛少罂身边的宋焕呈适时上前,温和有礼地扶住盛放的另一只手臂,自然地接话:“盛伯伯,这边观礼的席位视野更好,我扶您过去吧。您小心台阶。”他举止得体,语气恭敬又不失亲切,巧妙地化解了僵局。
盛放看了看宋焕呈,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但并未离开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道:“……好,谢谢。”
整个婚礼仪式盛大而庄严。宋焕呈始终陪伴在侧,不仅细心照料着盛少罂,也时不时关切一下盛放的需要,递上一杯水,或是低声解释一下p国婚礼的某些特殊环节。他就像一个温暖的缓冲地带,无声地弥合着那份横亘在父女之间巨大的裂痕。
盛少罂看着宋焕呈体贴的举动,看着父亲苍老憔悴的侧脸,再看向台上那个终于得到幸福、周身都散发着光晕的哥哥,心中百感交集。
恨吗?
也许还是恨的。恨他当年的风流与不负责任,恨他让母亲郁郁而终,恨他缺席了自己和哥哥的整个成长过程。那些伤害是真实存在的,早已刻入骨血,无法轻易抹去。
但是,继续恨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母亲不会回来,逝去的时光无法倒流。而眼前这个人,也不过是个被病痛折磨、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的人生已然走向末路,得到了所谓的报应。哥哥似乎已经选择了某种程度的原谅(或者说放下),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盛少罂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那支撑了她许多年的尖锐恨意,仿佛在今日这充满祝福的盛大场合里,被无形地稀释、软化了许多。她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真正从心底原谅盛放,但似乎……也不再有力气或者必要,继续恨下去了。
不恨,不代表原谅。只是选择了放下那份沉重而痛苦的枷锁,让自己,也让周围的人,都能更轻松地往前走。
仪式结束后,盛放似乎有些精力不济,提前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返回酒店休息。离开前,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盛少罂,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玩的开心点。”然后便在宋焕呈的搀扶下离开了。
盛少罂站在原地,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一片平静的苍凉。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宋焕呈很快返回,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什么也没问,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盛少罂回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然后抬眼望向正在与宾客寒暄的哥哥和花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释然的笑容。
“走吧,”她说,“去恭喜我哥,终于把这个‘祸害’彻底收编了。”
过去的就让它留在过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此刻,她愿意拥抱这份来之不易的圆满与平静。